一个记者曾向臭名昭著的大盗威利·萨顿 提出过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抢银行？”而他的回答是：“因为钱就在那里。”^{[1]威廉·弗兰西斯·萨顿（William Francis Sutton，1901—1980），美国著名银行抢劫犯，曾犯下多起银行抢劫案，多次被捕又多次越狱。}

　　为什么要罢工？因为罢工就是我们的力量之源。

　　2018年，西弗吉尼亚的教师们证明了这一点，他们走出教室，发动了一场自下而上的罢工，就连州工会领袖也被他们惊动了。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西弗吉尼亚公共事业罢工的非法性质。卡纳瓦县分会司库杰伊·奥尼尔（Jay O’Neal）说：“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难道能把我们都炒了？那他们打算找谁来顶替我们？”由于最低工资太低，西弗吉尼亚州有700个教师职位空缺，而他们举行罢工，正是为了抗议最低工资太低。

　　经过13天的罢工后，教师们宣告获胜，他们在赢得了加薪5%的胜利后回到了教室。他们还赶走了公司方面的教育“改革家”。

　　最重要的教训是：“我们的劳动首先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在当年春季举行的《劳工笔记》大会上，西弗吉尼亚教师尼科尔·麦科米克（Nicole McCormick）说：“要不要劳动，完全由我们自己决定。”

　　这个朴素的真理，正是工人运动的基本。

　　由尚未参加工会组织的工人发动的罢工，引发了工会的成立。通过罢工赢得了第一份工会合同。多年来，通过罢工赢得了更高的工资、更多的休假、优先雇用权和对工头说“这不是我的活儿”的权利。没有罢工，我们就不会有工人运动、工会和合同，我们的劳动条件和生活水平就会大大下降。

　　简单来说，罢工是工人最强大的武器，有了它，我们才能迫使——而不仅仅是乞求——老板做出一些让步。

　　关键在于“力量”。罢工不仅仅是象征性的抗议。要想让罢工起作用，我们就得让老板遭受损失——让老板减产、损害老板的公众形象、降低老板的利润，最重要的是动摇老板对我们的控制。

　　有句工会口号说得好：“没有我们的劳动，这所大学就得停工。”这句口号同样适用于公司或城市。罢工揭示了一个老板不想让我们发现的道理：他们需要我们。

　　工作单位（workplace）是一种典型的独裁统治。一旦你们发现，老板对你们并没有绝对的控制权——事实正好相反，你和同事们可以反过来控制他——你们就能把一切颠倒过来。

　　这种体验是独一无二的。罢工可以改变你，也可以改变工会。

　　2016年，工人经过45天的罢工，迫使通讯巨头威讯（Verizon）让步后，通信工会（Communication Workers）1101分会的动员者、技术员帕姆·盖尔本（Pam Galpern）说：“复工后的第一天早上，我们唱着‘一天比一天强大’上工，这是我进入威讯之后最痛快的一个早上。”

　　罢工之前，主管用微观管理（micromanage）控制工人，最小的违规都会被主管记下来，“〔罢工之后〕，大家获得了强烈的成就感。人人欢声笑语。这跟罢工前的情况截然不同。”

　　在一次组织良好的罢工中，人人都能起到有意义的作用。罢工工人会培养出新的技能，还会更深刻地体会到：工会是属于他们的，是由他们管理的。群众当中会涌现出新的领头人，继而成为会员代表。

　　新的友谊结成了；在罢工前素不相识的工人通过罢工锻造出了团结的纽带。少数顽固不化的工友最终认识到了工会的重要性，并加入了工会。来自其它宗教团体、社区团体或其它工会的盟友接纳了你们的事业。你和工友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老板了——老板也对你们有了几分害怕。

　　通过上述这些途径（但不限于这些途径）——更不用说你们可能赢得的合同——罢工可以对工会建设起到重大作用。

　　有时候，仅仅是濒临罢工，就足以让你的老板动摇。2016年，印第安纳卡车厂的工人在上工时，都会推着点燃的铁桶，表示他们随时都会走上纠察线。他们的雇主亨德里克森国际公司（Hendrckson International）只好同意逐步取消工资与退休金的双轨制，才避免了罢工。

　　迫使老板低头所带来的好处，可以持续到合同到期之后。在2013年，西雅图的连锁超市举行了两小时罢工之后，工会又立起了一个巨大的倒计时钟，用这种醒目的方式提醒老板注意最后期限就快到了，于是，在2016年，连锁店为了避免工人再次罢工，便在合同到期之前续签了新合同。

　　这种转变的效果可以超出工作单位。罢工可以开辟新的政治前景，拓宽我们的眼界，让我们看到，只要我们能运用好自己的力量，就能产生多大的影响。

　　今年夏天的波多黎各总罢工迫使两任总督迅速地接连下台。今年秋天，亚马逊工人罢工一天，迫使老板认真对待气候变化。如果我们想要拯救地球，不让公司继续制造贫困和污染环境，大规模罢工就是必不可少的。占人口1%的富人不会给我们任何东西。

　　过去五十年里，美国的罢工数量急剧减少。劳工统计局（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从1947年起就开始追踪有1000人以上参加的罢工或关厂的情况。

　　从1947年到1981年，这样的罢工每年都有几百次。去年只有20次。罢工数量的剧减，既反映了工会力量的衰弱和会员人数的减少——而这也正是罢工数量剧减的原因。但是，罢工并没有消失。本书第8页登载了近期的大小罢工的示例图。

　　随着时间的推移，发动和赢得罢工（在某些方面）变得越来越困难。一些最好用的策略已经被判为非法；一些最好用的博弈手段已经失去了作用。

　　一百年前，罢工需要实实在在的勇气。你的老板可能会雇用武装流氓来袭击你们。这种事在今天的美国比较少见。老板找到了更加深奥的方法来削弱罢工。

　　不过，罢工仍然需要真正的勇气。你可能会丢掉工作，就算向法庭上诉，法庭也可能会判决公司解雇你的行为是合法的。在你居住的那个州，或是在你从事的那一行里，罢工可能是非法的，你可能会触犯法律。如果工会领袖不愿罢工，你可能就要撇开他们，单独开展组织活动。

　　工会也有可能算错形势——那样的话，你就会发现自己没有足够的手段去赢得罢工的胜利。或许你只好两手空空地复工。

　　现在的工人必须冷静地分析自己的力量，去对付富有、复杂、全球化的公司。有时候，仅靠罢工还不足以取胜；罢工必须成为更大规模的斗争的一部分。但是罢工本身仍是一件强大的武器——它在经济上具有巨大的威力，它能够促使参加罢工的个人转变思想，并对公众产生激励。

　　正在不断扩散的教师罢工浪潮使教师和学校赢得了许多物质成果，并使全国的教师提高了期望，他们想为自己、为学生赢得更多的成果。它激起了公众的想象，使整个社区团结起来支持罢工工人，并促使人们重新把罢工提上日程。

　　工人运动中的乐观主义者（以及商业世界中的忧心忡忡者）都在问：下一个会是谁呢？私营部门的工人会接受罢工的精神吗？2019年，我们目睹了通用汽车公司的汽车工人、托莱多的护士、宾夕法尼亚的机车工人、优步与Lyft的司机和Stop&Shop杂货店的工人举行了罢工。这会不会是新一轮罢工浪潮的开端呢？就让我们去把它变成现实吧。

　　无论你们是正在为了自己的工会制定计划的工会干部，还是想要自下而上地领导工会的群众团体，只要你们想了解发动和赢得罢工的基础知识，都可以从这本小册子里学到一些东西。

　　成功的罢工往往有赖于长年累月的准备。所以，本书就从较远的时间讲起，介绍了合同斗争和正式进行罢工之前的准备工作。

　　本书收录的故事和引文，主要来自《劳工笔记》的报道，大多来自罢工一线的报道和我们的手册。

　　要想赢得罢工，就要好好运用自己的力量，而不仅仅是闹哄哄地抗议。你想获得一些东西，而那些有权拍板的人明明可以给你，可就是不愿意给。罢工的要点，就是要让那些人说不出“不”字，只能说“好”。

　　私有部门的雇员要想让罢工产生效果，主要的办法就是打击利润。

　　而公共部门的雇员的主要手段就是干扰公共服务的普通职能，并制造政治危机，迫使精英做出回应。

　　关键在于，必须认真全面地分析工会有多大的力量，具有哪些优势。一定要好好分析取胜需要什么条件，千万不要蛮干。

　　想好了你们具有哪些优势之后，你们就要开展组织工作，把纸面上的优势变为现实。不这样做的话，优势就只是虚的。在面临打压时，工会必须依靠内部的团结，维持队伍的坚定，并争取外界的声援。本书其余部分提供的建议，都是为了构筑内部的团结和争取外界的声援而设计的。

　　但是，就算你们已经开展了世上最好的组织工作，如果没有一个可靠的计划，你们还是会输给老板。所以，工人和支持者必须认真分析，需要哪些行动，才能给负责拍板的人施加足够的压力，迫使他们退让。

　　要想打击利润，工会必须让生产停顿下来，阻止货物的分发，中止服务。你们必须让工会会员停止劳动，还要防止有人顶替他们劳动。

　　仅仅是认真地执行纠察工作，恐怕还是不够的。在2016年的Verizon罢工中，罢工工人采用了流动纠察队战术（参见第九章“机动纠察队”一节）。要不要把出入口封得水泄不通？要不要破坏替补人员的招募工作？要不要阻止零件或补给品的分发？要不要组织老板销售货物？

　　工会以前用过群众纠察、发动供货商罢工、静坐罢工等手段。它们曾发动整个产业的工人进行声援罢工，或是号召抵制雇主的盟友。这些手段现在大都成了非法行为（参见第七章）。特此重申：工会在策划非法行动时，必须认真考虑风险，并制定出详实可靠的计划。

　　公共领域的大部分雇主在罢工期间都能存下不少钱，因为他们照常收税，却不用付工资。由于罢工并不会使雇主造成财政上的损失，所以必须使用另外的手段。罢工必须成为大规模动员的一个要素，向决策者施加他们无法忍受的政治压力。

　　无论是公共部门还是私有部门的罢工，都必须制定计划，争取舆论支持，并促使你的盟友采取有力行动（参见第十二章）。比方说，在一次教师罢工中，争取家长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如果他们觉得罢工给他们带来了不便，就会产生你们需要的政治危机，但是，只有在他们将其归咎于学区而不是工会的情况下，才会对罢工有利。你们还应该试探学区的底线：州政府是不是按照学生每日出勤率来给学区拨款的？在零售业罢工中，你们用来打击老板的武器，就是让销售额遭到损失——而这又要取决于你们能否组织起强有力的纠察队，以及顾客有多大的决心迈过纠察线。

　　要找出老板的其它软肋并加以打击，比方说老板跟供货商、顾客和政府官员的关系，老板有没有违反法律法规或是企图避税。

　　加利福尼亚的凯撒心理保健（Kaiser Permanente）的临床医师曾多次举行罢工，要求减少病人的等待时间，改变长期入手不足的状况。他们的工会发表了一份白皮书，揭露了凯撒心理保健违反州法的情况，并向州有关当局举报，导致公司被罚款四百万美元。同时，一些患者由于得不到及时治疗而自杀身亡，他们的家属也把公司告上了法院。

　　工会必须认真分析自己在公司的整个业务中的地位，并采用巧妙的策略，加强自己的优势。

　　威讯无线部门（Verizon Wireless）在布鲁克林和马萨诸塞的七家零售店的工人如果只靠自己的力量进行罢工，由于他们的人数很少，他们很容易就会被孤立。但是，他们向全公司的39000名电讯工人求助，发动了全公司罢工，直到无线部门的零售工人也赢得合同之后，罢工才结束。

　　同时，有能力帮助无线部门零售工人执行纠察任务，也鼓舞了有线部门工人。虽然有线部门仍然可以盈利，但是，无线部门的工人大都没有加入工会，这一点对总体盈利能力更加重要，在过去几年，公司把投资集中在无线部门，也是因为这一点。无线部门零售商店门外的纠察行动，使威讯在纽约市的销售额下降了40%——工会的两方面都打击了威讯的利润与公众形象。

　　你们公司的经济形势怎么样？公司有没有声称自己的预算受损？你们又是怎么应对的？如果你们的公司上面还有母公司，你们的罢工能对母公司的总体利润或总体运营产生多大的影响？公司的其它部门的工人有没有组织起来？如果有，你们跟那些部门的工会的关系怎么样？

　　如果你们打击总利润的能力较弱，那你们有没有其它手段能弥补这一点？

　　你们需要哪一层次的决策者施压，是当地公司的经理、全国总公司的总经理、国际财团的大老板还是政府官员？谁有权拍板决定接受你们的要求？问题的答案绝不仅仅是“公司”。有权拍板的可能是总经理张三，他有一个办公室，有自己的街坊邻居，一个名片收纳夹和一本日历，他可能是某某乡村俱乐部或某某教会的会员。

　　当你向消费者和供货商施压时，他们有多脆弱？给公司提供财政支持的是哪家银行？雇主在安全、环境、歧视和骚扰方面的记录如何？

　　必须认真研究一番，才能对这些问题作出回答。一些工会拥有研究部——那就要尽早让它们派上用场。但是，你们的工会可能有一些会员，他们早就在关注本行业的新闻了，还可能有一些善于运用搜索引擎的会员。把这些人找出来，列在名单上！

　　全球经济依赖于在海洋和陆地上不断运送的货物。工厂和零售商已经不再把货物在大仓库里存上几星期，而是依靠“实时”（just in time）生产，它们把运送配件和货物的轮船、集装箱码头堆集场和卡车当成了机动仓库。

　　“实时”生产在正常运转的时候，能够大大提高利润率，所以被雇主采用了，讽刺的是，这种紧凑的、不容有失的生产制度却使数量较少的工人掌握了巨大的力量——他们的罢工可以使一个非常庞大的体系停摆。这一点同样适用于负责运送配件的供货端工人和物流工人。

　　2014年的一天，俄亥俄州托莱多市的活塞汽车厂（Piston Automotive）的工人为了使自己的工会获得承认，而在上午9点举行罢工——到了下午5点，他们就赢得了胜利。克莱斯勒公司在城里建了一家工厂，生产有利可图的切诺基吉普，而生产刹车系统和减震器的70名工人如果罢工，就能迅速中断吉普的生产。工会组织者警告了克莱斯勒公司的经理，他们立即要求活塞汽车厂接受工人的条件。

　　你们的工作单位是否属于一个必须各部门顺畅运作才能正常工作的体系？你们跟最关键的节点上的工人有没有联系？

　　在工作单位里也有要害部位。在你们的单位里，哪些部门是“瓶颈”？那些部门的会员了解自己的力量吗？工会有没有专门在那些部门培养领头人？

　　2006年，在史密斯菲尔德食品公司的猪肉制品厂里，工会开展了组织活动，这个工厂的要害是生猪部门，生猪在那里从卡车上卸下来。在一个闷热的早晨，生猪部门的饮用水太烫，里面还飘着蚂蚁。那天的气温足有37度，工人们便决定，得不到干净的凉水，就不干活了。

　　25个工人抱着胳膊，坐在畜棚里，足足顶了八个钟头。全厂都停工了。装满了生猪的卡车在外面等着。监工们想自己卸货，没成功。

　　第二天早上，生猪部门的工人得到了凉水。他们突发的静坐罢工，生动地证明了工人的力量是多么强大——而组织活动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老板需要工人，但有时候，他们特别需要我们。一个聪明的工会应当把合同到期的时间订在生意旺季，或是在有利的时机发起对抗不当劳动行为（unfair labor practice）的罢工（参见第七章）。

　　多年来，纽约市公共交通业工人都把合同期满的时间定在十二月，那时购物者正好挤满了公交车和地铁。在收获葡萄的时候，就连没有工会的农场工人也会放下装葡萄的桶，为自己争取利益。

　　如果在生产中没有明显的旺季和淡季之分，那么，有没有一些可能造成麻烦的时刻呢？比方说，有什么大人物要来视察之类的。在每年一度的肯塔基波旁酒节即将召开，成千上万的游客即将到访之时，“四朵玫瑰”（Four Roses）波旁酒厂的工人举行了罢工。

　　在2019年2月23日这一天，新英格兰的31000名Stop&Shop零售店工人的合同即将到期。但是，工人到4月11日——复活节前10天——才举行罢工。他们的行动对公司造成了三亿四千五百万美元的损失。

　　在2019年，弗吉尼亚州亚历山大里亚市打算关闭地铁，进行维修，公交车司机便趁这个时候举行了罢工投票，准备为赢得第一份合同而斗争。成千上万的居民原本每天要坐地铁到华盛顿特区上下班，地铁维修后，他们整个夏天就只能乘坐公交车了——然而，如果公交车司机罢工的话，他们就连公交车都没得坐了。

　　公交车司机在各个车站散发传单，向乘客们解释。公交车司机泰勒·布斯（Tyler Boos）说：“当社区向市长和〔管理层〕施压时，他们就只好认栽了。”亚历山大里亚的公交车司机依靠罢工投票的力量，赢得了跟弗吉尼亚州北部其它城市的公交车司机水平相当的工资。

　　· 你们的罢工能对利润造成怎样的伤害？或是能造成怎样的政治危机？
　　· 谁有权把你们想要的东西交给你们？
　　· 你们要怎样向他们施压？
　　· 如果你们单位属于一个规模更大的体系，那么这个体系有哪些薄弱环节？你们会怎样打击这些薄弱环节？
　　· 你们的老板什么时候最需要你们？

　　过去几十年里，有过好多次声势浩大的罢工，工人英勇地投入斗争，蒙受了巨大的风险，最后遭到了沉重的失败。这些失败背后的故事，揭示出了可能导致罢工失败的一些原因。

　　一个沉痛的教训是：当雇主发现自己有底气对工人说出“别回来了！”时，就能造成重大的伤害。

　　有个劳动关系委员会主席曾把永久替换（permanent replacement）比作“产业战争中的核武器”，在二战后，它很少派上用场，但在1981年，罗纳德·里根总统粉碎了专业航空管制员组织（Professional Air Traffic Controllers Organization，PATCO）罢工之后，情况就变了。

　　PATCO的一万一千名会员全部被解雇，还上了黑名单。他们再也不能为联邦政府工作了。

　　事后来看，航空管制员的罢工太鲁莽了。他们独自发动了罢工，没有请求其它工会支援。那时候，工资水平节节下跌，而他们却提出了加薪5000美元的要求，又没有制定争取舆论支持的计划。

　　不过他们的自信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不仅是因为PATCO在大选中支持了里根，也是因为他们是高级技术工人，很难替换。

　　《冲突过程：罗纳德·里根、航空管制员与改变了美国的那次罢工》（Collision Course: Ronald Reagan, the Air Traffic Controllers, and the Strike that Changed America）的作者、工运历史学家约瑟夫·麦克卡丁（Joseph McCartin）说：“大多数雇主都是注重实效的，他们会说：‘把那些领头的赶走，剩下的人，只要他们愿意接受我们的条件，那就让他们回来吧。’然而，里根却异常高调地用核武器打垮了这次罢工。”他证明了雇佣或训练新一批人手，用来取代高级技术工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潘多拉魔盒就这么打开了。从那时起，雇主们懂得了他们可以用工贼永久替换罢工工人，能够用这种方法来粉碎罢工。

　　但这并不等于他们一定会用这一招。大量解雇会导致巨大混乱，有时会找不到合格的替换人员，致使利润、质量和公共形象受损，所以，雇主在打出这张牌之前，都会仔细考虑一番。

　　但是，里根打出了这张牌，大大加强了恐惧的因素。雇主很快就利用它来威胁罢工工人，麦克卡丁说，“在几乎所有案例中，工会都退让了，在一些案例中，公司彻底打垮了工会。”

　　如果你们准备发动无限期罢工，就要制定计划来反击这种威胁。有一个方法，就是让你们的罢工成为一次对抗不当劳动行为的罢工，只要法院认为雇主采取了不当劳动行为，那么你们抗议永久替换的行动就是合法的（参见第七章）。

　　你们也可以占领或堵塞通往工作单位的道路，不让雇主使用工贼开工（但要注意，这种策略基本上是违法的，参见第十四章），或是尽量唤起公众对你们的事业的同情与关注（参见第十三章）。

　　不管你们采用什么策略，都要让你们的同事对这种威胁做好心理准备，并让每个人都了解工会的计划。

　　纠察队员在纠察线上高唱“一天比一天强大”的景象很能振奋人心——但并不总是正确的。在一些罢工中，当罢工工人觉得自己已经力不从心、却又看不到希望后，罢工就慢慢失败了。

　　2004年，南卡罗莱纳的零售店工人拉起了纠察线，足足坚持了五个月，自始至终的参与率高达91%——但他们筋疲力尽后，还是返工了。

　　食品业与商业联合工会（United Food and Commercial Workers，UFCW）第1036分会的会员隆尼·哈迪（Lonnie Hardy）对《劳工笔记》说：“他们得到了双轨制，我们反对的一切，他们都拿到了。你罢工了五个月，你想争得一些东西，而不是失去原有的东西。”

　　在此之前，连锁零售店就已经通过电报宣布实行工资双轨制。然而工会并没有利用这段时间来组织一场以会员为基础的合同斗争（参见第十章），也没有争取舆论支持，更别提与签有同类合同、面临同样问题的外地工会一同发起全国性运动了。

　　工会也没有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它从来没有发动消费者抵制公司，也没有得到卡车司机工会——它是连锁零售店仓库工人和卡车驾驶员的代表——的全面支持，没有迅速在关键要点——各个分派中心——布置纠察队。

　　要想赢得胜利，工会必须做好长期斗争的准备。1995—2001年的底特律报业罢工与关厂就是一个范例：工会以为，只要能停止劳动，就能迅速获胜。但当地报业属于一个大型联合企业，它另有许多财源——为了粉碎工会，管理层事先做好了准备，然后挑衅工人罢工。

　　工会会员一连几年没有工作。底特律印刷工会（Detroit Typographical Union）会员芭芭拉·英加尔斯（Barbara Ingalls）说：“我们对大家说，在我们停工之后，大家都要把信用卡账单给结清了。这本来应该在半年前就做好的。所有人都不能欠债。你不想让大家失去房子和家人。”

　　1985年，在明尼苏达州奥斯丁市，UFCW的P-9分会举行罢工，反对霍梅尔肉类加工厂（Hormel meatpacking plant）开出的条件。这是P-9分会自1933年以来的头一次罢工，它是在克服了UFCW国际工会的阻挠之后发动罢工的，因为国际工会要求工人接受减薪。

　　跟PATCO不同，P-9分会很重视争取社区和劳工界的支持。它制定了一个计划，叫做“公路战士”：派遣罢工工人到全国去，跟其它工会及社区对话。

　　但这样还是不够的。在罢工的几个月中，霍梅尔雇佣了永久替换人员，并阻止工会进厂。国际工会撤了P-9分会领导的职，同意接受资方一开始给出的条件，结束了罢工。

　　在罢工之前，必须先分析一下，你们的国际工会领袖会扮演什么角色。他们会帮助你们吗？还是会保持中立？还是会变成另一个敌人？他们有多少力量来破坏你们的罢工？你们或许不得不两线作战。

　　伊利诺伊州迪凯特市（Decatur）的A·E·斯泰利玉米加工厂（A. E. Staley corn processing plant）的工人为了避免在罢工中遭到永久替换，便选择了在岗斗争。他们发动了一场有效的“照章工作”运动，持续了好几个月，但是，雇主在1995年发起反攻，把他们全部赶出厂外。

　　在关厂期间，工会的许多做法都是正确的。它仿效P-9分会的“公路战士”计划，向中西部各地派出许多团结委员会。

　　工人组织了示威游行，还在工厂门前进行了“公民抗命”（civil disobedience）式的静坐示威，遭到警方的辣椒喷雾扫射。他们的国际工会由于害怕吃官司，所以没有支持他们。

　　但是，归根结底，工人付出的努力，仍不足以对这家大型跨国公司的财源造成重大打击。

　　斯蒂夫·阿什比（Steve Ashby）曾积极参加了斯泰利工人的团结行动，并与人合著《斯泰利：争取建立新的美国工人运动的斗争》（Staley: The Fight for a New American Labor Movement），他说：“工人遭到了大败。斯泰利拿到了它们想要的合同，而大部分参加了工会的工人都没有回去。”

　　最重要的教训是：如果雇主力量很大，足以承受你们单位的生产损失的话，你们就得想办法，让其它地方的生产停下来。这就是全国性和国际性的工人团结如此重要的原因。

　　《复兴罢工：劳动人民怎样才能重新获得力量并改造美国》（Reviving the Strike： How Working People Can Regain Power and Transform America）的作者乔·伯恩斯（Joe Burns）说：“归根结底，如果雇主能够利用工贼继续维持生产，而你们却不能把生产或销售给停下来的话，那你们就输定了。”没有一个精心制定的罢工计划，就不要罢工。

　　· 行动之前，必须精心制定计划。
　　· 利用你们的一切手段，不要单单停工。
　　· 考虑发动反不正当雇用行为罢工。
　　· 你们的国际工会靠得住吗？
　　· 你们有没有制定对付工贼的计划？这个计划是怎么样的？

（本节在美国地图上列出了2015—2019年的部分罢工，参考意义不大，故不译出。）

　　如果你们想改造自己的工会，让它更加关心会员的需求的话，那么罢工就是一件强有力的工具。一场自下而上的合同运动，可以成为改造工会的跳板。

　　也就是说，这本小册子不光是给工会干部出主意的。如果你们是一批基层会员，已经下定决心，无论是否得到工会干部的支持，都要制定一个更有战斗性的合同斗争计划的话，那么你们同样可以运用本书提出的原则。但是，你们要面对更多的障碍。

　　太多的工会领导不是不愿意利用工会的一切力量，就是深深陷入了日常工作之中，忙于跟公司管理层和工会会员打交道。说到底，群众的力量，在于他们可以在没有领导的情况下，自己组织一场能够获胜的罢工；能够否决糟糕的合同；能够让干部担心自己在下次选举时落选。

　　下文将介绍几种工会活动家自下而上地发动运动的方法。其中一些事例来自合同运动，而不是罢工。你们要仔细想想，自己的出发点是什么，在你们的工会里，怎样做才比较现实。

　　在伊利诺伊大学芝加哥校区的研究生雇员工会（union of graduate employees）里，一大半会员都是国际学生。

　　在合同谈判期间，15名国际学生出席了一次谈判会议，发表了令人动容的证词：他们在支付房租、获取医疗保健等方面非常困难，由于他们不得从事第二份工作，也不能获得公共福利，所以他们很难做到收支相抵，然而他们还要向学校返还一大笔钱。此后，合同谈判陷入了长达数月的僵局。

　　管理层不为所动。但是，这15人在作证之后，决定成立一个国际小组，发动更多的处境与他们相似的工人加入合同运动。

　　他们对国际学生的劳动条件和生活水平进行了调查，结果很吓人。管理层也进行了类似的调查，企图证明工人的生活水平是可以容忍的，然而，学生的调查结果，彻底揭穿了管理层的调查。

　　这次草根行动激起了合同运动，最后发展成为一场持续了三星期的罢工，工会通过罢工赢得了费用减免和大幅加薪。后来，新加入的一些国际学生当上了会员代表。

　　关于合同调查，详见第22页。

　　1999年，圣克鲁斯县（Santa Cruz County）的政府雇员对上一份合同深为不满，便成立了“公平工资行动小组”（Fair Wage Action Team，FWAT）。这个小组开展了组织活动，最后引发了2002年的罢工。

　　无家可归者服务部的工人凯特·谢尔顿（Kat Shelton）说，“我们先是在家里和厨房里开会，收集信息，掌握能够证明我们工资过低的证据，成立各种委员会，寻找那些有担当的领头人。”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FWAT的人被选为分会和当地工会的主席。他们建立了一个由会员运营的电子邮件公告板，叫做“@@ Union Eyes”，征求会员们对各种问题的意见，把分散的劳动力凝聚起来。

　　在2002年的谈判委员会选举中，FWAT的活动家做了精心准备，不让谢尔顿这样的关键领头人入选委员会，这样一来，当谈判委员会在讨价还价中束手束脚时，关键领头人就可以领导现场行动了。

　　谢尔顿成了合同行动小组的协调员，这个小组一开始是一个电话树结构，通过各种动员来给影响谈判，最后小组成为了一支纠察队和一个现场行动结构，而谢尔顿也得到了“CAT（Contract Action Team，合同行动小组的缩写）妈妈”的外号。

　　在罢工达到高潮时，她的团队拥有25个“顶级CAT”，它们负责协调170个CAT（或一线领头人）的活动，能在不到两小时的时间内，向1800多人传达消息。

　　他们赢得的涨薪幅度，在全州同类工人当中是最高的，他们还培养了一大批新的工会活动家。

　　关于CAT，详见第20页。

　　2018年，正当纽约市教师进行合同谈判时，纽约州刚好通过了一道法令，给大多数私营部门雇员提供了带薪家庭照顾假，然而，就连刚刚生育的教师都得不到带薪休假。

　　教师艾米丽·詹姆斯（Emily James）对此十分愤怒，她在网上向市长和工会主席发起请愿，要求给教师提供带薪产假：“这些妇女毕生致力于抚养别人的孩子。”请愿活动风行一时，征集到了80000个签名。

　　随着请愿活动的声势越来越大，工会内部的一个改革派别“基层教育者运动”（Movement of Rank-and-file Educators）组织了论坛、游行和闯入（walk-in）等活动，给领导人施压，要求领导人重视这个问题。

　　每当这些工会领袖看见游行时，就总是想挤到最前面去。当你们的基层团体看见工会干部声称他们有办法解决你们的问题时，你们就会知道自己快要赢了。如果没有群众的努力，就不可能赢得带薪产假。

　　在2015—2016年，底特律教师轮流进行“称病离岗”，让公众关注下列问题：天花板塌陷、漏雨渗水、教学设备破烂不堪、教室满是老鼠、工资减少、医保费用上涨、工作时间增加、备课时间减少、行政人员的欺压、滥用评估以及学区宁愿把大笔资金花在咨询企业上却不愿同工会谈判的事实。

　　起初，教师们只在少数学校组织“称病离岗”行动。当学区执行委员会宣称这种行动“不符合职业道德”之后，激起了更多教师的响应。在一次大会上，四百名愤怒的领头人加入了号召。教师们通过转发短信，组织了一次行动日，使97所学校中的88所停课。

　　几个月后，学区企图拖欠教师工资，于是教师们又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称病离岗”行动，使大批学校停课，引来了全国性媒体的报道。这次工会领袖也采取了行动，教师们讨到了工资。

　　去年冬天，通用汽车公司企图关闭安大略省奥沙瓦市（Oshawa）的工厂，激怒了汽车工人，他们虽然没有得到自己的工会Unifor^{[1]Unifor是加拿大最大的私有领域工会，2013年由加拿大汽车工会（Canadian Auto Workers，CAW）和加拿大通讯、能源与造纸工会（Communications, Energy and Paperworkers Union of Canada，CEP）合并而成。}的批准，仍然举行了静坐罢工。

　　Unifor一直在用小打小闹来抗议关厂——举行小型集会、张贴标语和通过媒体施压。工人在通过电视观看新闻发布会时，还希望通用汽车公司会收回威胁，然而公司却变本加厉，工人一气之下，决定罢工。

　　于是，生产卡车的那一班工人举行了静坐抗议。工人们聚集起来，任凭管理层怎样恳求，都不愿上工。管理层又叫工人离开，但谁也不听他们的。

　　厂内工会主席花了几个小时，驱车赶到工厂，他发表讲话，带领工人离开了工厂。而公司损失了这一班的产值。Unifor的领袖也得到了这样的讯息：会员们想采取更激进的行动计划。

　　但要注意！这种策略风险很大。请参阅第13页。

　　在2012年，当芝加哥教师罢工进行到第七天的时候，工会领袖向工会代表大会提交了一个临时协议^{[2]临时协议（Tentative agreement）：在合同斗争期间，劳资双方的代表在经过谈判后达成的协议就叫做临时协议，但是，临时协议必须在得到工会和董事会双方的批准之后才能正式生效。}，并建议结束罢工。但是代表们并没有接受。他们认为，这次罢工属于会员，所以，在会员们放弃自己的力量、回去工作之前，应当给会员们一个机会，让他们来判断这个协议是否值得。

　　代表们经过表决，决定继续罢工两天。临时协议被全文印发，传遍了全城。教师们从纠察线上回来，在走廊里席地而坐，讨论临时协议。

　　代表们得到了反馈之后，便重新开会，举行了表决，绝大多数人赞成暂停罢工。两周后，会员们举行表决，有79%的人批准了临时协议。而CTU很可能创造了一项纪录：工会会员当中，仔细阅读过合同全文，并理解其意义的百分比，很可能是所有工会当中最高的。

　　最后，在对一项提案进行表决时，基层会员可以掌握主动，迫使谈判代表返回谈判桌。

　　在2015年，克莱斯勒公司的四万名汽车工人通过口口相传和脸书群组织起来，以二对一的比例，否决了一项延长工资双轨制的临时协议。他们印制了印有抗议标语的T恤衫，组织了游行，分享各自分会的传单和号召会员投反对票的标志，最后投下了一个大大的“否决”。

　　他们的谈判代表回到谈判桌前，谈出了一个更好的协议。

　　在2013年，UPS的卡车司机组织了一次全国性的群众运动，号召会员对工会的临时协议投反对票。主要合同以微弱优势险胜，但涉及63%的工人的地区性附则和附加条款却被否决了——于是，卡车司机工会的领袖只能重返谈判，争取全面加薪和改善医疗保障。

　　少数地区的会员仍然对协议感到很不满，因为这个协议并没有覆盖他们最关心的问题——对司机来说是强迫加班、对包裹分拣员来说是低工资、对所有人而言是骚扰和监控——于是他们继续否决了两三次，直到工会干部驳回他们的否决。

　　由于会员对这个结果深感愤怒，在2016年的卡车司机工会选举中，高层干部几乎全部落选。在2018年的合同谈判期间，否决运动更加壮大了，它否决了一项主要合同，这项合同如果通过，就会给司机创造出一个更低的工资等级。但是，工会干部还是强行推行了合同协议。由此引发的愤怒，能否使改革派在2021年的工会选举中获胜，尚有待观察。

　　卡车司机工会的事例表明，自下而上地改造你们的工会，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而不是一次短跑。你们应当这样想：锻造会员群众的力量，是一场漫长的苦战，而合同斗争只是其中的一次战斗。

　　· 起步：从工会领袖应当发动的斗争开始做起。
　　· 建立一个基层合同斗争公告板。
　　· 让所有人在同一天请病假。
　　· 要求阅读临时协议。
　　· 组织大伙投反对票，并将投票结果发回去。

无限期罢工（open-ended strike）：这是一种经典的罢工方式，也是本书中最常出现的罢工形式。在劳资双方达成暂定协议之前，这种罢工都不会停止。2016年的威讯罢工、2018年的马里奥特旅馆工人罢工和2019年的洛杉矶教师罢工都属于这种类型。

一日罢工（one-day strike）或短期罢工（short strike）：在这种罢工中，工会往往会提前宣布罢工要持续多长时间。短期罢工对工人的损伤较小——但它也不能对老板造成多大伤害。这种罢工有时也叫“示威性罢工”，因为它有可能是罢工升级之前的警告。

　　短期罢工在卫生保健领域比较常见，因为在这一行里很少会彻底停止服务。卫生保健业的工人在罢工之前，必须提前十天公布，医院往往会利用这段时间雇用工贼——医院会给工贼开高薪，让他们住在旅馆里。也就是说，在罢工初期，工人就会把自己的底牌打出来，而且这也是雇主损失最大、工作单位最混乱的时期，所以，对工会来说，罢工也不一定是越长越好。

经济性罢工（economic strike）是为了争取提高工资、增加补贴或改善劳动条件而举行的罢工；反不当劳动行为罢工（unfair labor practice strike）是针对雇主违反劳动法的行为而举行的罢工。两者的区别很重要，因为参加反不公正不用行为罢工的工人享有法律保护，不会被永久替换；而参加经济性罢工的工人却没有这种保护。参见第七章。

象征性罢工（symbolic strike）：在这种罢工中，停工主要是一种公开表示抗议的表态，而不是对老板的直接打击。一般来说，这种罢工并不会让太多工人参加，也不会让生产或经营彻底停止。这种罢工的要点是吸引关注、让公众对老板施压，2012年在快餐业开始的“争取时薪15美元行动”（Fight for $15 actions）就属于这种类型。

关厂（lockout）是罢工的反面：雇主不让工人上班，直到工会接受雇主的条件并签署协议为止。关厂会让工人觉得害怕和泄气，因为这样做会使雇主显得棋高一着。但是，与罢工相比，关厂仍有一些重要的、实际的好处。

　　如果雇主关厂，那么他就不能雇用别人来永久替换工人。在大多数州里，雇主关厂之后，工人可以获得失业补助。如果关厂被证明是非法的——也就是不当劳动行为——那么雇主就要给工人赔钱。你们还不用担心会员会穿过纠察线。关厂还能为你们赢得公众的同情——毕竟大家都看得出来，有错的是雇主！

轮流罢工（rolling strike）：从一个工厂到另一个工厂，或是从一个部门到另一个部门轮流举行罢工。工人可以分摊损失，而雇主却要承受全部伤害。

　　华盛顿州的教师曾反复使用轮流罢工，迫使州议会提高工资。他们在1999年举行了一日罢工，使30个学区停课；在2015年，他们又举行了一日罢工，使65个学区停课。

　　华盛顿湖（Lake Washington）分会主席凯文·蒂利（Kevin Teeley）说：“轮流罢工的妙处在于我们可以让罢工持续很长时间，因为每次罢工只会对会员产生一天的影响，但是，州议会却要受到很多天的影响。我们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罢工。”

间歇罢工（intermittent strike）：为了共同的目标而举行的一系列罢工——这种罢工不受《国家劳动关系法》（National Labor Relations Act，NLRA）的保护，因为它能对雇主造成极大伤害。不过还是有一些灵活操作的余地的；请参见第七章。

　　空中乘务员协会（Association of Flight Attendants）采用的“搅乱我们的系统”（Creating Havoc Around Our System，CHAOS）战略，显然就是一种混合使用了间歇罢工和轮流罢工的战略。1993年，阿拉斯加航空公司（Alaska Airlines）的空中乘务员宣称将在随机挑选的航班上罢工，这是这种战略首次投入使用。这种战略的不确定性吸引了大量媒体的关注，并把管理层逼进了死角。

　　虽然工会在两个月内仅在七个航班上进行了罢工，但阿拉斯加航空公司还是往每一架飞机上派出了工贼，以防万一。空中乘务员受《铁路劳动法》（Railway Labor Act）监管，而不是《国家劳动关系法》，法庭裁决这些罢工是合法的。

承认罢工（recognition strike）：在尚未建立工会的企业里，工人通过罢工，迫使雇主承认工会并与工会谈判。这种罢工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非常常见，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也曾在公共部门雇员当中风行一时，虽然现在这种罢工已经很少见了，但它仍然是可行的——俄亥俄州托莱多市活塞汽车厂的工人已经在2014年证明了这一点。这种罢工可以与首期合同要求结合起来。

声援罢工（solidarity strike）或同情罢工（sympathy strike）：帮助其他人的罢工，到其他工人的纠察线上协助纠察工作。比方说，2018年，加利福尼亚大学的后勤与医院工作者（隶属于AFSCME第3299分会）举行了两次罢工，而同一校区内的专业与技术工人（隶属于UPTE-CWA）也以声援罢工的形式加入了罢工。2019年，两个工会又举行了罢工，但这一次是UPTE首先罢工，然后AFSCME举行了声援罢工。

　　共同的斗争使这两个工会争取到了延长合同。大部分合同都禁止在合同生效期间罢工；根据措辞不同，这也可能包括同情罢工。劳动法规承认两种例外——如果最初的罢工是为了反对严重的“不当劳动行为”而举行的，或者你们为了避免在“极其危险”的劳动条件（比如越过纠察线即意味着遭受身体伤害的情况）下工作而停工。没有参加工会的工人有权尊重纠察线——但是法律不能保护他们免于被永久替换，除非他们加入反抗“不当劳动行为”的罢工。

　　每个工会都应该在合同中加入尊重（即便是其它工会的）纠察线的明确条款。卡车司机工会一向坚持这项由合同赋予的权利，并因此而闻名；也就是说，当一家企业发生罢工时，卡车司机工会有权扣下货车或UPS快递车，不给该企业使用。如果你们打算发动罢工，并想得到卡车司机工会的帮助，那你们就要事先通知当地的卡车司机分会和联合委员会。但是，如果你们想让其它工会支持你们的罢工，你们就应该趁早做准备，事先与其它工会协商。

政治罢工（political strike）：这种罢工的目的是影响政府决策，比如西海岸码头工人就曾举行一系列短期罢工，抗议种族隔离制度和伊拉克战争。1969年，西弗吉尼亚矿工迫使州议会立法，为黑肺病（black lung disease）患者提供补偿。在2006年和2017年，移民发动了几次大规模罢工，促使公众关注拘留、驱逐和移民权利。在1995年到1998年间，安大略的几个工会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轮番发动轮流罢工，抗议保守党政府的反工人的政策。

野猫罢工（wildcat strike）：不是由工会正式发动、而是由群众自下而上地发动的罢工，就叫野猫罢工，这种罢工往往发生在合同期内，所以它们是非法的。在一些情况下，工会干部可能会对野猫罢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六七十年代，教师、邮政工人和其它公营部门工人发动了野猫罢工浪潮，使工会在这些部门取得了长足的发展。

　　现在野猫罢工在美国很少见，但在世界上却更常见了。中国的所有罢工都是野猫罢工，因为那里唯一一家被允许存在的工会从来不会号召罢工。尽管如此，罢工工人还是在工厂内争得了加薪，并在全国范围内推动了劳动法的改善。

称病离岗（sickout）：这是野猫罢工的一种派生形式，它能够提供稍微多一点保护——严格来说，在这种罢工中，工人以请病假的形式进行罢工。2016年，底特律的教师通过轮流称病离岗，让公众关注学校设施不断恶化的问题。在2018—2019年的联邦政府停摆期间，TSA的干部号召请三倍的病假，迫使一些机场关闭了整栋候机楼和建筑物，向政府施压，要求政府结束停摆。

　　在合同过期后，也可以利用称病离岗来取代一日罢工。但是，当工人遭到询问时，应当承认他们是想通过这种做法来向雇主施压。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请求或接受病假工资。

静坐罢工（sit-down strike）或占厂（occupation）：在这种罢工中，工人占领工厂，而不是在工厂外设置纠察线。这是一种有力的行动，因为它能避免雇主恢复生产。在三十年代的工会组织运动中，曾出现过大规模的静坐罢工，但后来就很少见了。

　　2008年，芝加哥的共和门窗厂（Republic Windows and Doors）准备关闭时，隶属于电气工会（Electrical Workers，UE）的电气工人发动了占厂，这是最近几年里最出名的占厂行动。管理层想出售厂里的机器，又不想给工人发遣散费，于是工人买来锁头和铁链，准备在必要的情况下，把自己锁在机器上。

　　工人的占厂行动持续了六天，外面还有几百人支持，最后工人的要求全部得到了满足。他们更进一步，买下了机器，让工厂重新营业，把工厂变成了一家由工人运营的合作社。

总罢工（general strike）：这是威力最大的罢工，全城、全州甚至全国的工人一齐停工。1919年的西雅图总罢工让当权者惊恐不已，因为工人不仅让商业停止运转，还在工人监督之下开展了多项服务——设立了公共食堂、经营无利可图的杂货店，开设理发店合作社。

　　1947年以后，真正的总罢工遭到了法律禁止，现在也很少见了，但是，这个词却广泛流传，只要有人觉得必须发动抗议，就会想起它。2019年，总罢工和大规模示威游行，迫使波多黎各的连续两任总督辞职——它同时是政治罢工。

　　大多数美国工人都享有某些法律赋予他们的集体谈判权，但是，并不是所有的罢工都能得到法律的保护。就算一次罢工是合法的，许多能够使罢工发挥出最大威力的策略也未必是合法的。

　　长期担任工人律师的罗伯特·施瓦茨（Robert Schwartz）的著作《没有合同就休想安宁：合同斗争、罢工和关厂的法律指南》（No Contract, No Peace: A Legal Guide to Contract Campaigns, Strikes and Lockouts）是一部重要的参考书。当你们制定计划时，一定要咨询律师的意见。更糟糕的是，特朗普上台后，国家劳动关系委员会修改了大量法律解释。如果你们认为可能会卷入法律斗争，千万不要不舍得在这上面花钱。

　　有句俗话说得好：“没有不合法的罢工，只有不成功的罢工。”

　　1970年的邮政大罢工是美国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野猫罢工。但是谁也没有被解雇。尽管邮政工人没有罢工的权利，但在罢工八天之后，他们还是赢得了完全的集体谈判权。

　　2018年，西弗吉尼亚州的教师迫使州政府屈服。按照法律，他们本来应当缴纳罚款或者被就地撤换。但是，这并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因为他们赢得了公众的广泛支持，而且也没有人可以替换他们。他们赢了。

　　但是，切忌盲目蛮干。得不到法律保护的罢工可能会以惨败收场——别忘了航空管制员的教训。

　　必须认认真真地分析下列问题：你们有哪些选择？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们的会员有多团结？你们愿意承受多大的风险？你们拥有哪些手段？不能让一个会员单独做出违反劳动法的决定，因为整个工会都要承受后果。

　　如果你们能把自己的罢工说成是一场反抗“不当劳动行为”的罢工，你们就应该这么做，这总要比发动经济性罢工更安全。

　　这是因为，按照《国家劳动关系法》的规定，如果你们发动的是经济性罢工，老板可以雇用工贼，把你们永久替换掉，这样做是合法的。罢工结束后，除非老板向你们开放职位，否则你们无权返回原来的职位。

　　而在反不当劳动行为罢工结束后，即使雇主在罢工期间曾雇用了工贼，并承诺会长期雇用工贼，在罢工结束后还是得解雇工贼，让罢工工人重返原来的职位，这是罢工工人享有的法定权利。如果雇主不遵守这条法律，就可以命令他让罢工工人复职，还要给罢工工人补发工资。

　　同样地，如果工人发动了反不当劳动行为罢工，遭到雇主关厂的话，只要关厂被法院判定为非法，那么雇主也要给罢工工人补发工资。

　　雇主可能犯下的不当劳动行为有：监控工会活动、处罚工会领导人、单方面地推行新的规定和政策、拒绝提供与谈判有关的信息、禁止工会散发刊物等。

　　刺激雇主犯下不当劳动行为的方法之一，便是在工作岗位发起富有战斗性的合同斗争。当工人采取下列行动时，雇主往往会动用非法手段：

　　· 佩戴醒目的工会徽章，穿上印有醒目的工会标志或其它标志的T恤衫。
　　· 在非工作区，比如停车场、前门台阶和食堂散发传单。
　　· 在非工作区举行集会。
　　· 在上班前和下班后组织以公共宣传为目的的纠察队。

　　当工会要求雇主提供信息时，也会遭到雇主的厌恶。如果雇主完全或部分拒绝提供信息，也会构成不当劳动行为。如果雇主拒绝提供事关谈判的重要信息，就可以据此发动反不当劳动行为罢工。

　　工会还可以打出另一张牌：任由合同过期，同时继续留在工作岗位上。这样一来，“管理层权利”条款就不能生效，你们就可以提出要求，对雇主企图在各种日常性事务（比如日程安排、工作分配、监管方法、工作规定、安全政策等）中单方面施行的改变进行谈判。如果老板拒绝谈判，也会构成不当劳动行为。

　　如果雇主聘请了学识渊博的律师，那么他们会企图在合同过期之前解决不当劳动行为的问题。不要配合雇主。

　　在发动罢工之前，一定要讲清楚，你们要发动的是一场反不当劳动行为的罢工。在举行罢工投票时，选票上应该这么写：“你之所以赞成罢工，是不是因为雇主存在不当劳动行为？”要在标语、传单和采访中指出雇主违反了那些规定。

　　2019年，佛罗里达的AT&T工人在合同斗争期间，为了加强团结，统一佩戴了防紫外线袖标，上面写有“我向CWA（美国通信工会）立誓”。管理层以佩戴该袖标为由，将七名工会会员停职——这显然是反工会行为，因为工人被允许佩戴式样相同、但写有不同文字的袖标。

　　当地工会立即指出这是不当劳动行为，并号召罢工。第二天，正在参加谈判的工会的其余二万名工人（遍布九个州）加入了罢工，抗议资方在谈判中没有诚意，这也是不当劳动行为。四天后，罢工结束了，管理层总算在谈判中拿出了诚意。一天后，他们就拿出了一个临时协议。

　　要想获得法律保护，避免被永久替换，还有一个办法：刺激老板关厂；与罢工相比，这有一些实际的好处。（请参见第六章。）

　　如果你们的老板似乎铁了心要刺激工人罢工，那么不妨给他个出其不意：让大家都留在工作岗位上。有时候，刺激老板关厂可能是比较好的选择！但是，要想维持工人的士气，就必须让会员们赞成这个策略，理解这种策略的好处。这些好处包括：在大多数州利，当老板宣布关厂后，工人可以领取失业补助；如果工人趁机发动反不当劳动行为罢工，老板就会欠下大笔工资要补发。

　　《国家劳动关系法》禁止为了同一目的而举行一系列短期罢工。但是，一个工会仍然可以号召发动“实际性”或“警告性”罢工，然后再复工，看看老板怎么反应，等上几天或几星期，再进行无限期罢工。

　　一个工会还可以号召同时发动多次互不相关的、起因和要求各异的罢工。比方说，当合同过期后，一个工会可以发动罢工，反对雇主单方面改动劳动条件，也可以因为雇主拒绝提供信息而罢工，也可以因为劳动伤害而罢工。有了合适的理由之后，就要尽快罢工，但不要同时结束多次罢工。

　　只要资方没有掌握这些罢工均属于一个精心计划的运动的证据，工人就能享有法律保护，免遭资方的报复。

　　当一家公司下辖多家子公司时，如果其中一家子公司发生罢工，只有在这家公司的雇主与另一家子公司存在密切关系的情况下，罢工工人才能合法地对另一家子公司进行纠察；比方说，两家子公司的劳动关系均受共同的集中控制的话，这样的纠察行动就是合法的。

　　今年秋季，波士顿郊区的24个新参加工会的卡车司机举行罢工，要求与废品收集公司“共和服务”（Republic Services）签订第一份合同。工会帮助他们拉长了纠察线，封锁了远到圣何塞和阿纳海姆的共和服务公司车库。加长纠察线非常有效，因为按照合同，为共和服务公司工作的卡车司机有权拒绝越过纠察线——这就构成了一日同情罢工。

　　另一方面，面向包括供货商和消费者在内的公司外主体的“外勤业务”被认为是中立的，而工人针对这些“外勤业务”实行纠察或大规模示威游行，也是遭到劳动关系委员会禁止的。在这些事例中，工会要想遵守法律，就只能使用非对抗性战术，比如散发传单，在固定位置张贴标语等。

　　比尔·盖茨是共和服务公司最大的股东，在他的基金会赞助的一次活动上，共和服务公司的罢工工人举行了抗议活动。他们打出横幅：“我们捡垃圾，比尔·盖茨捡钞票。”

　　合同过期后，工会可以举行申诉罢工（grievance strike）。

　　比方说，2015年，俄亥俄州戴顿市AT&T公司的一位工会会员由于弄丢了价值六美元的工具而被公司停职，于是工人便举行了为期两天的罢工。到了第二天夜里，管理层撤销了处分。此时，合同谈判陷入了僵局，而工人正好利用这次罢工展示了自己的力量。

　　当地工会的一位谈判代表说：“这次罢工让管理层谈判团队睁开了眼睛。”

　　申诉罢工是合法的，但它往往是经济性罢工，所以雇主可以雇用工贼，永久替换罢工工人。为了减少风险，申诉罢工不用搞得太久，一般只要一两天就够了。

　　在罢工开始后，工会应当立即宣布，工会会员们会在什么时候无条件复工，哪怕他们申诉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一般来说，只要罢工工人提交无条件复工的条件，就能享有法律保护，不会被永久替换。（请参阅第27页，Golan Moving的罢工工人就是利用了这一条。）

　　申诉罢工的目标不应是影响谈判——而应该是当前的某项申诉或安全问题。要注意的是，不要同时发动过多的申诉罢工，不然你们很可能会违反禁止间歇罢工的法律。在短时间内发动两场以上的罢工，就有可能失去法律保护。雇主可能会以关厂相报复，要对此做好准备。

　　卡车司机工会705分会代表理查德·德·弗里斯（Richard de Vries）说：“发动申诉罢工的主要理由，是检验我们的会员是否做好了罢工的准备。这当然是一种加强团结的工具，但是，如果不从最基本的开始做起，那就谈不上加强团结。

　　“你们有没有搞过T恤衫日？有没有搞过一小时纠察？要想把申诉罢工搞成功，就必须同时进行其它各种活动。”（关于逐步升级策略，请参阅第18页。）

　　当我们说到劳动法时，一般指的是《国家劳动关系法》，它覆盖了大部分私营部门的工人。它保护某些罢工，但不是全部。

铁路业与航空业工人受《铁路劳动法》管辖，这项法律只允许工人为了“重大”问题而罢工，而且只允许在漫长的谈判和调解之后罢工。它还允许永久替换。

农场工人和家务工人由于历史上的种族主义原因，不受联邦法律管辖，所以他们的罢工权既不会受到法律限制，但也得不到法律保护。

联邦政府雇员拥有有限的集体谈判权，但没有罢工权。

州政府和地方政府的公共事业雇员受州法律监管，而各州的法律都不尽相同。有的州允许罢工，但在罢工之前必须进行一些步骤，必须实地调查、调解、或是在表决中获得绝大多数人的赞成。你们必须把这些步骤纳入你们的斗争计划的时间表之中。其它州禁止罢工，有时候罢工可能会给工会和罢工工人造成严重后果。还有一些州并没有具体的法律规定。

　　由于罢工具有强大的力量，国会和各州议会都在法律中设下各种绊子，尽量削弱罢工的威力。你们可以罢工——但不能阻拦工贼。你们可以罢工——但不能按照自己的时间表来行动。

　　要想复兴工人运动，就必须打破这些束缚我们的法律枷锁，2018年，西弗吉尼亚、俄克拉荷马和亚利桑那的教师给我们做出了榜样。

　　同时，这样做也必然会带来风险：逮捕、禁止令、诉讼、高额罚款、你们的地方分会有可能会被国际工会接管。一个工会如果决定打破反工会法律的束缚，就一定要做到团结一致，并针对后果制定好计划。

　　你们掌握的手段是否足以让法律屈服？（他们不能把我们全都解雇。）你们有没有律师来应对后果？

　　你们能不能在罢工协议中加入免除法律指控的条款？舆论能否对企图危害工会的政客或警察首长施加足够压力？在行动之前，必须仔细权衡收益与风险。

　　有时候，留在岗位上继续斗争，也不失为一种有力的武器——这样做甚至能够打得雇主猝不及防。在你们打算逐步升级行动、最后达到罢工的时候，留岗斗争策略也是一种使斗争升级逐步升级的有效策略。

　　跟罢工一样，这些留岗斗争策略可以培养出更多的基层领头人，并把一个死气沉沉的工会给发动起来。跟罢工一样，这些行动也是严肃而充满风险的，必须认真地做好准备，需要大家团结一心，并且还要让广泛的工人参与进来。

　　如果罢工正中你们雇主下怀，那么不妨试试留岗斗争策略。你们也可以考虑一下，如果能够迫使雇主关厂，会给你们带来哪些法律上和战略上的好处（参见第六章、第七章）。

　　2003年，威讯公司已经做好了对付罢工的准备。它额外聘用了一批保安，联系好了三万名工贼，还租下了许多旅馆的房间，租期长达八个月……然而，工会决定采用照章怠工，而不是罢工。

　　照章怠工（work to rule），就是说严格按照合同或公司手册中的规定工作。在平时的工作中，你们知道老板必须依靠一些伎俩和加班才能把工作做完，而照章怠工就意味着彻底抛开这些伎俩和加班。

　　工会向工人散发了一些指示，上面写着“不要凭记忆做工，要一一核对操作规程”，还有“不要凭自己做判断——有问题就问！”

　　每天早上，技术人员都会推迟开工，因为按照规定，他们需要两个人用20分钟来对卡车进行安全检查。按照联邦法律和州法律的规定，开车上路之前必须在车上携带各种三角锥、标志和旗帜，不把这些东西都带上，他们坚决不肯出车。

　　他们严格按照公司的规定，在每一单工作之前、在工作之中和工作之后，都要与客户联系，了解“五项要点”——哪怕这样做意味着在客户的家和发生问题的地点之间跑来跑去，向客户及时通报情况。

　　他们一五一十地填写每一项报表。他们平时直接在装卸区停车，但现在他们花费很多的时间，在繁忙的城市里寻找合法的停车场。他们不再向客户借梯子，宁可花时间等人送梯子过来。在进行某些工作时，需要特殊型号的锤子，平时他们会用手头的工具临时凑合一下，但现在他们宁可开车返回车库，找出符合规定的锤子。每当发生一点点小问题，他们就给管理人员打电话。

　　与罢工相比，照章怠工具有一些明显的优势。工人仍然能够领到工资，同时又能继续向公众诉说威讯公司的贪婪，以及公司对于“本地工作机会”和服务质量的威胁。自始至终，由于工会随时可能发动罢工，威讯公司不得不花费巨大成本，维持反罢工计划。

　　这种做法的风险在于，雇主会将其视为部分罢工（partial strike）或减速怠工（slow-down），这两种行为都不受《国家劳动关系法》保护。工会必须小心谨慎，不能让雇主抓到工会协调或策划运动的把柄。所以，照章怠工运动应当秘密进行，不要在工会的刊物上提到它。工人不应拒绝直接命令。

　　安全问题往往是照章怠工运动的核心问题。在2003年夏季，西海岸码头工人严格按照安全规定工作，此时他们正在同顽固的雇主进行艰苦的谈判。

　　码头工人的安全问题是真实存在的。在过去六个月里，就有五名工会会员在工作中丧生，由此引发了这次谈判。在那一年，由于运货商害怕在假期发生罢工或关厂，便企图快马加鞭，导致所有港口都异常繁忙。

　　码头工人的回应是：提醒所有人严格遵守规定，不在立有禁止停车的标记牌的地方停车，并且拒绝超速行车，绝不超过15英里/小时的限速；要求获得适当的扶手和耳塞；严格执行巨型起重机的操作规程。于是，产量一落千丈。到了十一月底，工会在每一项关键问题上都获胜了，胜果被写入了他们的合同里。

　　照章怠工最近成了学校里的热门策略。2012年，在夏威夷最大的中学（位于檀香山之外），教师重新使用了照章怠工策略。不到半个月，照章怠工就蔓延到了夏威夷州的51所学校。

　　每到星期四，教师们就会踩着上课铃声进入学校——绝不提前入校备课，绝不复印图片，也不会为这一天做准备——放学铃声一响就下班——不补课、不改卷子、不备课、不监督俱乐部活动、不与学生商量返校节或班级舞会的事宜。

　　在上课前和放学后，他们在学校外面，在公路两旁和桥梁上挥舞标语，要求加薪。在早上的示威结束后，他们就一起走进学校。

　　2015年，加拿大安大略省的教师也采用了照章怠工策略，同时他们还采用了“行政罢工”（administrative strike）——拒绝填写堆积成山的报表、档案和标准化测试。

　　教师们从来没有放弃罢工，而是以这些行动为踏板，为发动罢工做准备。

　　行政罢工的目的是给行政人员和政府施压，同时尽量减小对家长和孩子的影响。它迫使省政府取消了当年的标准化测试——学生和教师都讨厌这玩意。

　　就在今年，加拿大温尼伯的巴士司机出于同样的精神，进行了两次“免车费罢工”。他们不能对乘客说，这趟车是免费的，但是，在某些日子，如果乘客上车后不给钱，他们也会当做没看见。工会事先通过新闻、社交媒体还有在巴士站散发的传单，公布了准备进行免车费罢工的消息。管理层恨得要死。

　　巴士公司经常会用这种话术来挑拨乘客和工人的矛盾：“为了给司机加薪，我们只好多收你的车费了！”而免车费罢工可以让这种话术不攻自破，把乘客变成司机的盟友，指出司机和乘客具有共同的利益——班次更多、车费更便宜、更方便的公共交通。

　　工人还有一种留在岗位上、但又接近罢工的斗争方法：抵制加班。

　　2013年，医院急诊部的护士和护工采用了这种策略，迫使院方解决人手长期不足的问题。

　　两年来，护士们采用了很多方法——召开委员会会议，进行请愿，甚至在节日宴会上直接找行政人员——催促院方采取正确的做法：雇用更多的护士。然而院方却充耳不闻，强迫护士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加班工作。

　　护士们再也不愿容忍这个制度了。他们决定，在某一个星期，所有人都要拒绝加班，时间一到就下班。

　　管理层以为护士们只是在唬人——在那个一片混乱的星期到来之前。面对着超时等待的病人和苦苦哀求的管理层，护士们要想坚持立场是很不容易得。但两天后，管理层让步了，同意雇用更多护士——这既是医护人员的胜利，也是病人的胜利。

　　2017年，罗德岛的UPS快递司机终于爆发了。在放假期间，快递司机却要每周工作60小时，但是，在那一年的圣诞节前几周，UPS宣布，它要变本加厉，让快递司机每周工作70小时。

　　快递司机知道UPS有一个弱点。公司有这么一个政策：在放假期间，每逢周末，会有大量包裹堆积起来发不出去，而公司就鼓励快递司机在周一早上提早起来，抢先把这些包裹发出去。

　　一般来说，大多数快递司机都愿意这么做。但在12月11日星期一早上，UPS的管理人员却在停车场看见了这样的场面：几百名快递司机聚在那里，高呼“我们才不会干上70小时！”

　　他们待在停车场，不肯去送快递。那天晚上，成千上万的包裹被送回仓库里，没有送出去。UPS要花上好几天时间，才能把这批包裹送完。

　　公司让步了，快递司机的工作时间仍为每周60小时。

　　但是，按照法律的规定，集体拒绝加班就视同为罢工。如果在合同到期之前这么做，雇主就可以解雇工人；如果合同已过期，雇主就可以把工人永久替换掉。再次强调：运动应当秘密进行，不要在工会的刊物或集会上说出来。

　　· 如果罢工正中老板下怀，那就留在工作岗位上。
　　· 仔仔细细地做工，当个劳动模范。
　　· 一里地都不要多走；给多少钱，就干多少活；这也许不包括思考。
　　· 给消费者送点小礼物，把他们争取过来。
　　· 让每个人单独决定要不要加班。

　　工会会员们被发动起来后，工会才有力量，所以，在合同斗争中，最基本的任务就是把会员们发动起来。

　　但是，人们不可能一下子走到罢工这一步。你们得创造机会，让大家参加进来。必须从零开始，首先实现从零到一的转折。你们的同事愿意做到哪一步呢？

　　先让大家一起进行非常温和的行动，会很有帮助。这样可以使会员们对自己的力量产生一些信心。他们会看到，自己的同事是可以信任的，可以跟他们一起行动。很快他们就会愿意尝试更大胆一些的行动。

　　在2011—2012年的合同斗争刚开始的时候，芝加哥的教师和辅助人员每逢星期五就穿上红色衣服，以示团结。这种策略很简单，风险很低。谁都可以穿红衣服，就连那些没有空闲时间的人也可以穿。

　　一开始有许多人戴红围巾或者穿红衬衫。但是，随着大家越来越兴奋，越来越自信，越来越多人买了工会的红T恤衫。大家都穿红衣服，有助于减少恐惧。同事们也能看到，工会获得的支持越来越多。行政人员和学生也能看见。参加这项行动，可以帮助教师们为下一阶段的行动做好准备。

　　这种做法也能使工会直观地看出哪些学校在星期五没有出现“一片红”的团结景象——工会可以据此判断，应该去哪里发展新的领头人，或者去帮助哪里的现有的领头人。

　　每一次行动，都是对你们工会的力量的考验，也是一个改善的机会。你们可以把“全体会员一致参加”当作目标，但是，如果你们发现有很多人没来，也不用惊慌。先从你们能做到的事情做起。只要你们能让越来越多的人参与，你们就会知道自己没走错路。

　　但是，如果参与人数开始急剧下跌，你们就要及时踩刹车，重新调整一下。把你们的核心成员集合起来，讨论一下自己遇到了哪些障碍，怎样才能克服这些障碍。当参与人数剧减时，切忌一味蛮干。不管行动多么激进，只要参与人数不够多，老板就会发现你们的软弱无力——同事们也会发现这一点，他们就会打退堂鼓。

　　在刚开始斗争时，常用的一种低烈度行动是调查，它可以测试你们的同事想在合同中赢得什么（参见第十一章）。2018年，弗吉尼亚州亚历山大里亚市的巴士司机在组织起来后，就是以调查来开启他们的首次合同斗争的。

　　工会定下了目标，要同每一个人交谈，包括那些投反对票的人在内。委员会不断地更新尚未填写调查问卷的名单，最终使参与率超过了75%。

　　后来，在合同斗争期间，他们促使市议会召开了听证会；向当地媒体介绍他们的情况；建立了一个工人对工人的短信网络；通过表决，决定发动罢工；在上下班高峰期间，向乘坐巴士上下班的乘客散发了一万份传单；当雇主提出所谓的最终条件时，他们也提出了自己的最终条件。管理层为了避免罢工，在最后一刻接受了他们的条件。

　　如果你们把谈判过程向会员开放的话，就能利用谈判会议创造出自然的行动时机（参见第十一章）。

　　俄勒冈大学的教授和助教在2015年谈判中坚持要求公开谈判过程。劳资双方每次开会时，工会方面的合同行动小组（CAT，参见第十章）都会让想要旁听的会员进入会议室，观看谈判过程。前来旁听的会员非常多——有一次会议的旁听人数高达130人——只好改到另外一个大厅开会。

　　一位经济学教授利用笔记本电脑，在博客上实时报道谈判进展。会员南希·布雷（Nancy Bray）说：“我们不能发言，但我们可以自己去看。”

　　在发动罢工之前，你们应当先通过各种活动，反复确认每一个人的意愿，确保会员们团结一致。

　　在2015年合同斗争期间，旧金山城市学院的工会合同谈判小组决定与每一个会员进行一对一的接触。他们向每一个人发问：“你是否愿意暂时提高会费，为罢工筹集资金？”在1500名会员当中，有650人签了字，表示愿意。只有不到10%的人不愿意。

　　最后的表决结果与这个调查结果相符合：在投票的600多名员工当中，有93%投了赞成票。这是这个工会历史上参与者最多的一次。

　　下一步就是进行更多的一对一接触，对会员是否愿意罢工进行调查。然后就是进行罢工表决，在这次表决中，工会再次打破了纪录：在800多名投票的会员当中，有92%投了赞成票。

　　到了他们真正罢工的时候，会员们反复展现了他们的坚定意志。雇主也看到了充分的证据，明白了他们是动真格的，只好做出让步。在进行罢工之前，必须让会员们做好充分准备，不能搞突然袭击。

　　许多工会都会用“纠察队演习”的方式来显示自己已经做好了罢工的准备。在进行无限期罢工之前，也可以停工一天，进行“示威性罢工”。

　　2013年，西雅图的四家连锁超市打算取消兼职人员的医保，UFCW的21号分会就利用了一种巧妙的方法，让西雅图的21000名零售店工人留意谈判的最终期限。

　　当工会提前72小时宣告罢工时，它在西雅图商业区的一个停车场里立起了一块巨大的公告牌，上面写着“72”，每过一个钟头，数字就会减一，提醒人们注意最终期限。

　　喜互会^{[1]喜互会（Safeway）是美国最大的连锁超市之一，创立于1915年。}肉类销售员玛丽·安·施罗德（Mary Ann Schroeder）说：“摄像机总是对着它，当地新闻都在报道它。所以，不仅我们知道，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了……全城都知道了。”

　　倒计时在达到02的时候停下了，因为这几家连锁超市接受了不妥协合同，所有人的权益都没有损失。

　　开始罢工后，你们也肯定不想让管理层以为你们已经没牌可打了。罢工工人应当想出加大压力的办法。工会应当鼓励这些主意，并投入资源。

　　2015年，正当炼油厂工人为了安全问题而举行全国轮流罢工之际，加利福尼亚州托伦斯市（Torrance）一家尚未罢工的炼油厂发生爆炸，炸伤了好几名工会会员，还让有毒的尘埃覆盖了附近的住房。钢铁工人联合工会675分会组织了一次别开生面的示威：他们让会员们穿上防护服，把一辆装满马粪的垃圾车开到埃克森—美孚总部，再把马粪倒在公司正门前，然后举行静坐示威。

　　后来，罢工工人还在市政厅里静坐，要求对工贼的违章住房采取严厉措施。他们还设法闯入了西部各州石油协会^{[2]西部各州石油协会（Western States Petroleum Association）是美国西部的石油行业协会。}的一次会议，打出了横幅，甚至还派一队纠察队员乘坐小艇，开进旧金山港口，让海员工会不要越过他们在码头设下的纠察线。国土安全部和海岸警卫队命令小艇停在1000英尺外之后，工会又从“占领华尔街”运动中请来了灯光艺术家，请他们用灯光把纠察线投射在地上。

　　2016年，威讯罢工工人跟踪周围的管理人员和工贼，并在电线杆、下水道出入孔和他们工作的建筑物周围布置纠察队。只要碰见会给公众带来危险的违规操作，就拍下照片和录像，在脸书网上传播。

　　公司为了避开机动纠察队，改变了做法，不再采用普通的车库和面包车，而改用无标志的车辆从旅馆内运送工贼。于是美国通信工会（Communication Workers of America，CWA）和国际电气工人兄弟会（International Brotherhood of Electrical Wrokers，IBEW）的几个分会便在工贼入住的旅馆外面组织了“工贼叫醒服务”。纠察队员在好几家旅馆周围吵吵闹闹，搅得公司不得安宁——但是，这种行动也使分会吃了禁制令，因为这种策略属于连带抵制（secondary boycott）。（参见第七章“连带目标”一节。）

　　CWA和IBEW的当地分会并没有被吓倒，它们想出了另外的办法，继续对公司施压。每当公司的总经理和财政总管出席会议时，就会有几百名罢工工人前去抗议。

　　当威讯在阿尔伯克基（Albuquerque）举行股东大会时，工会也派去了一个代表团，在会场外举行公民抗命活动，结果有15名罢工工人和支持者被捕。承担威讯电话客服中心的业务的菲律宾工人通过脸书网联系CWA之后，工会也派了一个代表团前往菲律宾。

　　菲律宾工人告诉他们，他们的罢工非常有效。公司的光纤铺设严重滞后，新客户必须等上好几个月才能用上。由于工贼的专业技能不足，电话客服中心的工作人员接到了许多中止服务的电话。

　　·先从没有风险的行动做起，比如调查。
　　·要让所有人都能看见你们的行动，这样做能鼓舞大家的士气。
　　·在升级行动的过程中，要时刻注意分析自己的力量，及时填补漏洞。
　　·罢工开始后，要想出新的办法，让罢工保持威力。
　　·利用机动纠察队，时刻盯着工贼和管理层。

　　下面列出的是工人在合同斗争采用的行动，越往下烈度越低，越往上烈度越高。

　　在一次斗争中，或许用不完这么多行动策略。你们应当认真地选择合适的行动策略，哪怕是那些没有出现在这个列表中的。

　　30. 罢工！
　　29. 一起把你们的储物柜清理干净。
　　28. 在醒目的地方推动点燃的桶。
　　27. 举行纠察队成立大会。
　　26. 立起一个罢工倒计时钟。
　　25. 照章怠工。
　　24. 组织情报纠察队。
　　23. 佩戴“愿意罢工”的徽章。
　　22. 在车窗上张贴标语。
　　21. 举行罢工表决！
　　20. 拒绝加班。
　　19. 向同事们散发标语，请他们张贴在窗户和草坪上。
　　18. 散发罢工请愿书。
　　17. 在公共场合跟雇主对质
　　16. 定下罢工时间。
　　15. 举行集会、游行或烛光守夜仪式。
　　14. 组织群众闯入谈判会场。
　　13. 在上班时向同事们散发传单。
　　12. 在上班前或下班后，在单位外举行游行。
　　11. 组织大队人马杀向主管或总经理的办公室。
　　10. 与盟友举办公开活动。
　　9. 向顾客或公众散发传单。
　　8. 就某个主题举行自拍活动，比如“我想要个有力的合同，因为……”
　　7. 在社交媒体上建立群组，或是短信群。
　　6. 在休息室里开小会，讨论合同斗争。
　　5. 每周穿一次印有工会标志的衣服来上班。
　　4. 就重大问题举行请愿。
　　3. 向同事们发放印有工会标志的小饰品，请他们在上班时佩戴。
　　2. 举行会议，提出要求。
　　1. 在同事们中间进行调查，征求大家对于合同谈判的意见。

　　组织罢工，需要进行大量的一对一谈话。如果你们打算按照第九章的做法，开展一场逐步升级的斗争，那么，你们要怎么做，才能说服同事们加入呢？

　　你们应该这么做：先请求同事们参加风险不大的行动，然后再逐步请求他们参加风险较大的活动，最后再搞个大行动——大到什么程度呢？在最坏的情况下，可能会导致他们丢掉工作。光在网上发帖询问，不管你发的帖子多么有说服力，都是不够的。

　　要想发动一场有力的合同斗争，需要一个强大的面对面联络网。它的骨干是一批积极分子，这些积极分子一般统称为合同行动小组。你们的合同行动小组的人选，不应与核心谈判小组重叠——这是因为，当谈判小组待在房间里开会的时候，你们还得派人出去开展组织活动。

　　合同行动小组应当拥有足够的人手，才能有效地开展活动——最好是每10名工人当中有1名合同行动小组成员，每一个工作区、每一个班次也要有1名。而且，只有那些能赢得同事们的信任和尊敬的人，才能选入合同行动小组。你们的整个委员会应当能够及时听取全体工人的意见。

　　在宾夕法尼亚的大鹰^{[1]大鹰（Giant Eagle）是美国一家连锁超市，1918年创立。}连锁超市，工会是在吃午饭时物色领头人的。UFCW23号分会的一位会员代表蒂娜·施雷肯戈斯特（Tina Shreckengost）说：“在吃午饭的时候，我们会仔细观察，有哪些人经常跟人交谈，或是经常有人停下来跟他交谈。这些人更愿意跟每一个人建立联系。”

　　纽约上州^{[2]纽约上州（Upstate New York）是指不包括纽约市和长岛地区在内的纽约州。}的CWA1133号分会和1168号分会的医务工作者为了找出每个部门和每个班次的领头人，向同事们询问了下列问题：

　　·出问题时，大家一般都会去找谁？
　　·谁是合同专家？
　　·有哪些人愿意跟同事们分享意见和主意的？
　　·有谁愿意出头，向管理层提意见的？

　　这些领头人成了各个部门的动员者，他们每两周开一次碰头会，听取谈判的最新进展，提出问题，交换各种传闻。最后他们没有举行罢工，但是他们赢得了一份合同，把以前失去的东西又夺了回来——因为他们发出了真实可信的罢工威胁。

　　如果会员当中积极分子的比例较高，就能把每个人的负担降低到可以承受的程度。这样就可以发动更多的人参加斗争。还可以让小组更加敏锐，可以迅速收集和传播信息。

　　每一次行动，都是对你们的组织网络的考验（参见第九章“这是一系列的考验”一节）。合同行动小组成员应当定期向工会总部汇报。工会应当向会员人数较少的地区提供援助，一般是招收多一些领头人，或是向现有的合同行动小组积极分子提供更多的支持。

　　洛杉矶教师联合工会（United Teachers Los Angeles，UTLA）在开展上一次合同斗争时，一开始的时候，一些老资格的积极分子觉得1:10的比例太不实际了。

　　UTLA理事会成员、历史教师吉利安·拉索姆（Gillian Russom）说：“一开始大家都说，在学校里怎么可能发动这么多人，工作量太大了，做不到的。”

　　许多工会都习惯依赖少数英勇的积极分子去做全部工作。一个习惯了孤身奋战的老积极分子可能会对这种情况唉声叹气，却不愿意跟新人分享权力！必须克制这种冲动！

　　艾丽卡·琼斯（Erika Jones）是UTLA的积极分子，担任地区主席，曾帮助多所学校建立合同行动小组，她说：“我们有一些很了不起的积极分子，他们几十年来都在参加斗争，非常能干，但是，重点在于在单位里建设一个团队——散发传单、通过活动进行思考、把通知贴在公告板上。”

　　在罢工中，不光是合同行动小组成员，所有人都要发挥重要作用。你们需要各种委员会来完成一大堆事：制作标语、复制图片、运送补给、购买零食、编写口号、领唱歌曲，等等等等。参见第十四章的“临近罢工前的准备”一节。

　　不过，在你们的罢工结束后——哪怕你们在最后一刻取消了罢工——把工会会员发动起来，组成各种小组，让他们参加各种活动，也会对你们的工会大有好处。

　　组织一场合同斗争，可以让新老积极分子趁机掌握新的组织技能，并强化旧的技能。它能够发掘出新的领头人，并让更多的人参加到工会生活中来。

　　会员小组可以让工会把精力放在使其获得力量的地方——也就是工作单位里。在斗争结束后，不要让你们刚刚建立起来的网络就此消散。工会领导往往以为会员们身上都装有开关，在准备进行合同斗争时，一按开关，会员们就会啪地一下活跃起来；而在斗争胜利后，再按一下开关，会员们就会啪地一下沉寂。

　　工会不应这样对待会员，而应该认真地维护联络网，让其保持活动，随时可以投入使用。把你们的合同行动小组改为会员行动小组（Member Action Team）。利用贴在墙上的图表，或是利用电子表格来追踪小组的活动。反复检查，确保没有一个会员掉队，如果有人掉队，就找人替换掉。在合同过期前，可以利用会员行动小组来组织一些小斗争。

　　在罢工结束之后，怎样进一步开展组织工作，请参见第十三章。

　　· 成立合同行动小组，合同行动小组成员与会员的比例应为1:10。
　　· 保持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两方面的信息畅通。
　　· 不断地请求会员们加入行动计划。他们的创造力会让你们大吃一惊。
　　· 让所有人都有事可做。成立许多委员会。
　　· 斗争结束后，把合同行动小组改为会员行动小组。

　　合同行动小组的每一个成员，要负责同大约10名同事保持联系，也就是说，他们的职责是：

　　· 及时向同事们汇报谈判进展。
　　· 征求同事们的意见和主意。
　　· 请求同事们参加行动。
　　· 与同事们交谈，了解同事们担心哪些问题。
　　· 散发传单和徽章。
　　· 在各个部门组织会议。
　　· 同参加活动的同事保持联系。
　　· 预先提醒同事们注意，老板可能会采取哪些措施。
　　· 及时更新大家的联系方法，包括手机号码、电子邮箱地址，以及同新同事沟通。
　　· 与工会总部保持密切联系——从上至下和从下至上的信息流动应保持畅通。

　　合同行动小组的成员不能是只会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的老黄牛。他们这些积极分子是斗争的主心骨，应当对斗争计划拥有真正的话语权。合同行动小组应当定期开会，解决各种问题，并为下一阶段制定计划，并与其他人保持联系——比如工会的当选干部、谈判小组和公司高管等。

　　斗争开始后，合同行动小组的成员应当接受相应的训练，比如怎样开展组织谈话，怎样让会员们抵挡老板的恐吓等。

　　在罢工中，合同行动小组的领头人可以成为纠察队的队长和组织者，负责工作场所、各个班次或部门的纠察任务。他们已经建立了关系，而且他们在纠察线上的职责也跟平时很相似——跟每个人谈话，把所有人发动起来，记下有哪些人参加，对任务进行分析并汇报。

　　纠察队长的职责是：
　　· 在每一班纠察任务开始时，记下参加者的名字，并与没来参加的人联系。
　　· 向总部汇报出勤情况。洛杉矶教师联合工会制作了一个手机应用程序，让纠察队长们每天早上登录和汇报，这样工会就能及时掌握纠察队的力量——并向需要增援的地方派出援军。
　　· 把现场发生的各种情况及时上报总部。
　　· 掌握工会在进行纠察和抗议时必须遵守的法律与规则。
　　· 在发生意外、媒体采访、警方干预的情况下，做出恰当的应对。
　　· 维持纠察队员的士气。
　　· 你们的联络网应当灵活多变，能够做出快速反应。

　　在2016年的威讯罢工期间，纽约市的CWA第1101分会在工作现场布置了一些纠察队，还准备了几支机动纠察队，哪里需要增援，就把机动纠察队派去哪里。当工会发现公司从一个租车场调动工贼时，就把机动纠察队派去那里，在大门前拉起纠察线。工会接到管理人员在现场工作的消息后，就派机动纠察队乘车过去，把管理人员赶走了，不让管理人员接近下水道出入孔和电线杆。

　　工会接到消息，说工贼们住在旅馆里，然后纠察队长们就通过电话树传达消息，让几百名会员去为工贼提供“叫醒”服务，赶跑了工贼（参见第九章“机动纠察队”一节）。

　　1101分会的一位协调员、现场技术员帕姆·加尔彭（Pam Galpern）说：“我们从2016年罢工中学到的一件事是：公司非常狡猾。我们虽然事先制定好了计划，但我们还是得随机应变。如果我们只是在车库外面组织大规模纠察队的话，那样是没有什么效果的。”

　　民主不只是一个道德问题——要想建立强大的工会，要想赢得罢工，我们就不能没有民主。工会应当属于我们这些拥有技术、信心和威望的人，而每一次罢工，都是一次扩大我们的人数的绝佳机会。工会的领袖应当欢迎——而非排挤——群众的主动性。

　　2018年的西弗吉尼亚教师罢工是一次突如其来的非法罢工，仅凭工会领袖发号施令，是不可能发动这样的行动的。这次罢工能成功，完全是因为它的行动策略是群众创造出来的，并且得到了群众的信任。这次罢工属于群众。

　　在罢工之前，应当让会员们充分了解各方面的情况，再组织会员们就是否罢工举行表决，得到多数人同意后发动的罢工，才称得上是民主的。罢工和谈判，都必须由经民主选举产生、能够代表全体会员的委员会来领导。

　　在合同斗争刚开始的时候，应当在会员们中间开展问卷调查，让所有会员提出他们的意见：合同中应当包含哪些条件、哪些问题是最重要的。调查结果出来后，应当通知给谈判组。如果工会领导没有进行调查，群众当中的积极分子就应当自己组织一次调查。

　　调查将为整个合同斗争定下基调，所以需要所有人的参与。尽量争取让每一个人都参加调查。你们应当亲自散发和回收调查问卷，这是对你们的联络网的第一次考验（参见第十章）。记得询问每一个人当前的联系方式。

　　在调查问卷里，一定要包含有开放式的主观题；这样做或许能让你们收集到令人诧异的信息。卡车司机工会814号分会向会员们提出了一个很宽泛的问题：“你们认为，合同斗争中最重要的问题是什么？”许多会员简单地回答道：“加薪”。但是，当工会问大家工资和退休金的比例应为多少才比较理想时，大部分人都赞成应当把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工资划入退休金户头。

　　然后，会员们应当根据调查结果，总结出在谈判中提出的要求。洛杉矶的教师根据城区和工种，分别举行会议。他们在合同斗争中不仅强调了在教室里上课的教师的要求，还特别提出了工会中的少数派群体——比如学校护士和图书管理员——的特殊要求。家长和社区团体协助起草了额外的要求。

　　你们一定要记得征求所有人的意见——替补人员、夜班工人、秘书、清洁工以及工会之外的重要盟友，都不能落下。

　　管理层喜欢跟少数工会代表仔细地谈判。老板往往会提出一些封口令，在达成协议之前，不许向会员群众透露谈判细节。

　　而要想使工会变得既强大又民主，就必须反其道而行之。

　　你们应当选出一个大型谈判团，让工作单位的每一个部门、每一个工种都能派代表参加。谈判团应当在一切重要方面都能代表全体工人。如果工人当中有一半是女性，谈判团就不能全是男性。

　　每一次谈判会议都应该向全体会员开放，让会员们旁听。有些工会甚至允许社区内的盟友旁听。请参见第十二章。

　　在讨论具体问题时，应当要求会员们作证，让他们说出自己的亲身经历。在某些日子，可以组织大群会员进入谈判会场，展示你们的力量。

　　在2018年，佛蒙特大学医疗中心的护理人员在罢工之前，曾经两次发动多达数百人的大队人马涌入谈判会场——第一次是首次谈判会议，第二次是罢工爆发之前的最后一次谈判会议。他们全都穿着红色T恤衫，一边高喊口号：“把护理人员数量提高到安全水平，可以挽救许多人的生命！”“嘿，布拉姆斯泰德〔总经理〕，你打算怎么办？你今天造了多少床位？”一边走进会场。这些行动，是逐步升级的斗争中的许多步骤之一（参见第九章）。

　　马萨诸塞州康科德市的教师谈判代表在头两次谈判中要求校方允许所有会员旁听，但校方坚决反对。在第三次谈判中，谈判代表带着五十名同事闯入了会场。最后校方同意让会员旁听。要把已经进场的人赶出去，比不让外面的人进来更难！

　　允许会员旁听谈判，可以让会员更加了解谈判进程，分会主席梅里·纳吉米（Merry Najimi）说：“亲眼目睹谈判，跟事后听取汇报完全是两回事。亲眼目睹谈判过程的会员都觉得自己对谈判过程了解得更加清楚了——而且，学校理事会对教师的轻慢，更让他们愤怒。没能旁听谈判的会员都觉得不高兴。”

　　在发动和结束罢工之前，都必须组织会员表决，取得会员的授权。

　　在举行罢工表决之前，应该怎么做工作，才能让会员们获得充足的信息呢？在一些工会里，这类表决纯粹是走过场：所有人都投赞成票，但没有人真的希望罢工发生。在举行表决之前，你们必须举行认真的讨论。要想获得罢工授权，你们需要多少百分比的赞成票？

　　另一方面，在举行表决之前，你们应当把所有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会员们通报，不能只讲“重点”，也不能只在表决之前才告诉他们细节。

　　谈判代表应当向会员们转达临时协议的全文，还要指出在草案中有哪些改动，并诚实地告诉会员们：这个草案有哪些好处，哪些坏处，为什么会员们应当投赞成票或反对票。必须给予会员们充分的时间，让他们去审阅、提问和讨论。

　　是否发动或停止罢工，并不仅仅取决于协议的好坏。这还是一个战略问题——形势对谁有利？有哪些风险？我们还有什么牌可打？

　　在整个合同斗争期间，会员们应当参加这些讨论，只有这样做，他们才能在表决之前就获得了充足的信息。芝加哥教师在2012年就是这么做的，关于他们的具体做法，请参见第十三章“通过民主方式来批准决定”一节。

　　在合同斗争和罢工中，有很多工作要做。应当让每一个人都有活干。谁来制作纠察队的标志？谁去买咖啡？谁去接受媒体采访？谁去记录参与情况、安排拼车、指挥交通、盯紧工贼、散发传单？谁负责协调这些任务？怎样与所有人保持联系？

　　肯塔基州法兰克福市“四朵玫瑰”波旁酒厂的罢工，几乎完全是由基层会员组织、管理和负责的，工会干部几乎没有参与。工人自己制作标志，自己接受媒体采访，自己组织纠察队和停车，并整日整夜地监视工贼。

　　锅炉工杰夫·斯科特（Jeff Scott）说：“你不能缩在后面，等着别人站出来。我们花在纠察任务上的时间，恐怕比平时的上班时间还要多。”

　　当然，工会干部也应当奉献出他们的全部身心。但是，他们不能像个高高在上的将军一样，对会员们发号施令。按照惯例，会员们应当了解一切内情，参加合同斗争的所有方面，并决定下一步行动。

　　在2016年的威讯罢工中，基层会员充分发挥了创造力，想出了许多行动策略，打败了公司。请参见第九章。

　　如果会员们不了解目前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你们需要一个双向的联络体制——谈判代表和罢工总部定期向所有会员通报进展，所有会员也能及时地把他们的主意和现场的情报上报。

　　建立一个罢工网站，在纠察线上散发罢工快报（也可通过电子邮件传播），对此大有帮助。这些工作必须提前做好。还有一些优秀的技术工具可以帮上忙。短信群组可以迅速地传递信息、接收反馈，许多工会都用上了这种方法。脸书群组可以用作讨论信息的论坛，谈判小组也可以利用脸书的直播功能来及时通报进展。

　　但是，这些方法只是辅助性的，它们不能取代最基本的方法——一个活跃的面对面联络网（参见第十章）。

　　在谈判过程中，采用什么样的机制，才能让会员们评阅提案，并对其作出反馈？在双方就临时协议初步达成一致之后，在会员们对草案举行表决之前，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会员们对草案进行审阅和讨论？关于怎样妥善地结束罢工，请参见第十三章。

　　· 先从问卷调查做起，争取让所有人都参加问卷调查。
　　· 不能闭门谈判，不能接受资方提出的封口建议。一定要不断出版罢工快报。
　　· 邀请会员们在谈判过程中发言，和接受媒体采访。
　　· 想办法让每一个人都参加决定战略的讨论。
　　· 在对整个协议进行表决之前，要花大量时间做准备。

　　盟友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有力地瓦解老板的反抗——比方说，如果你们打算在一家天主教医院发动罢工，你们就需要天主教会的支持；要想在学校发动罢工，就需要学生和家长的支持。

　　如果顾客不上门，老板就要亏钱。由盟友组织的群众纠察队，可以给其它工会的工人提供合法的掩护，使这些工会尊重你们的纠察线。

　　但是，盟友的好处还不只这样；我们跟盟友的合作，可以让整个社区受益，并且可以建设一个强有力的联盟，为未来做好准备。

　　有句俗话说得好：如果你看见邻居家着火时不挺身而出，那就别指望别人会在你家着火时站出来。

　　在理想的情况下，罢工之前，你们的工会应当与盟友进行了长年的合作——而且不仅仅是参加联路^{[1]世界联路（United Way Worldwide）是美国的一家慈善筹款机构，总部设在弗吉尼亚州亚历山大里亚市，1887年创立。}和小联盟^{[2]棒球与垒球联盟（Little League Baseball and Softball）是美国的一个非营利运动组织，负责管理美国的少儿棒球与垒球运动，还负责向全世界推广棒球和垒球运动。}这样的合作。这样的话，在需要盟友的时候，也就比较容易开口求助了。

　　你们的工会有没有参加对抗当地坏蛋的社区联盟？别人是否认为你们是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来找麻烦的？比方说，如果你们的工厂会排放有害气体，那么你们会跟环保团体合作，保护附近居民的肺部吗？当其它工会罢工时，你们会支援他们吗？

　　如果你们的会员属于公共服务业，那么你们是否改善了公共服务？别人知道这些改善吗？应当让公众知道，车管局^{[3]机动车辆管理局（Department of Motor Vehicles）是美国的州级行政机构，负责管理机动车辆的登记和驾驶证的发放，因效率低下而臭名昭著。}门前的长队，并不是由于他们在车管局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导致的；地铁的延迟，同样会让地铁工人感到不安。

　　芝加哥教师工会（Chicago Teachers Union）的基层积极分子自然会与家长结盟，因为家长跟教师一样，都要阻止学校关闭。在这些教师赢得分会的领导权后，他们正式与“社区委员会”结盟，并应邀参加了各种社区组织。

　　工会根据社区提供的消息，发布了报告《芝加哥学生应该获得什么样的学校》（The Schools Chicago’s Students Deserve），并转守为攻。他们与各种社区团体一起在市政厅举办集会，在火车站散发传单，并组织游行。在他们的2012年罢工中，工会纠察队的职责之一就是与附近的社区商量，争取支持。罢工得到了三分之二的家长的支持，工会最后赢得了胜利。

　　如果你们并没有建立起这种长期的关系，那么，在你们准备罢工之前，你们至少要提前一年跟社区搞好关系。前面讲过的事情，你们都应该谦虚地做完，而且还要告诉大家，你们的老板在做哪些坏事，你们可能需要帮助。

　　工会可以邀请公众旁听谈判会议，圣保罗的教师在谈判时，就邀请了家长和社区团体旁听。明尼苏达州的法律规定，公共事业的谈判不得闭门进行，他们就利用了这项法律，把谈判时间设为下午五点。

　　工会为家长和教师设立了研究小组，他们一起找出了共同的优先事项：过度考试和班级大小。当管理层退出谈判时，家长跟教师一样愤怒。随着斗争不断升级，在濒临罢工之时，家长跟教师一同参加了各个学校的情报纠察队。

　　有些社区组织原本就是为了团结而诞生的，工会应当去找它们。公正劳动（Jobs with Justice）几十年来一直在参加罢工纠察队，它在许多方面都是天然盟友。

　　伊利诺伊州斯科基市的戈兰搬家服务公司（Golan’s Moving and Storage）的卡车司机大多数是拉丁裔移民，他们在罢工半年之后，工会向一个叫做Arise的以宗教信仰为基础的工人中心求助，Arise发动了几百名社区支持者参加周末集会，请人在斯科基市受托人董事会上作证，证明公司方面存在着严重的克扣工资现象，并促使县政府发布了禁止克扣工资的法令。

　　Arise帮助工会争取宗教领袖的支持，包括犹太教拉比与犹太人民事组织在内。由于公司老板属于一个规模可观的犹太人社区，所以此举加大了对老板的压力。

　　在罢工之前，你们也可以请求盟友成立一个团结委员会，并让这个团结委员会尽可能久地坚持下去。

　　如果你们想得到社区的支持，你们的罢工就应当对社区有利。这种做法有时候叫做“为了公众利益而谈判”。对于公共服务业工人来说是最容易、最基本的方法，因为他们应当时刻注意改善公共服务。

　　显而易见，要想提供更好的服务，增加就业岗位是显著的方法。要发挥创造力——怎样减少车管局的排队时间？西雅图教师在2015年举行罢工时，他们提出了恢复儿童休息时间的要求。

　　公共服务业的工人在进行斗争时，管理层经常会利用这样一种话术：工人要求提高待遇，就是跟纳税人作对；所以工人必须想办法反驳这种话术。工人能够拆穿管理层散布的所谓工人对工资和补贴提出了“过分的”要求的谎言，并指出：如果州政府要破产了，那也是因为它没钱用在该用的地方——然后再要求向富人征税。不过，说到底，如果社区成员把公共服务业工人当作自己的兄弟和盟友，这些说法也是没用的。

　　私有企业的工人也可以提出对公众有利的要求。他们可以指出自己的工作单位对公众利益有哪些直接的影响，比如污染。在2015年的炼油工人罢工期间，工人就特别强调了安全风险——当一家炼油厂发生爆炸，使附近的民房几乎全部都被尘土遮蔽时，这个问题就更加显著了。

　　工会可以提出有利于消费者的要求。比方说，美国大学（American University）的餐饮业工人就跟学生一起发动了争取“货真价实的食物，货真价实的工作”（Real Food,  Real Jobs）的运动。他们的要求是：给揭露食品质量问题或污染问题的人提供“吹哨人保护”（whistleblower protection）；给厨师提供充分的培训；由于餐饮业工人大多是兼职的，为了节省时间，食物大多都是预制的，所以，如果要停止这种省事的做法，就必须把兼职的工作岗位改为全职的。

　　学生征集了签名，然后与工人一起向老板请愿。老板屈服了，接受了这三项要求——还接受了其它的经济性要求。

　　私有企业的工人还可以精心地提出要求，让所有人都看出来你们的要求是正当的。华盛顿州和俄勒冈州的超市工人正在为今年秋天的罢工做准备，他们提出了一个振聋发聩的口号“时候到了！”（Time’s up!），让公众关注弗雷德·迈耶尔连锁超市^{[4]弗雷德·迈耶尔（Fred Meyer）是美国的一家连锁超市，创立于1931年。}中的男女工资差距过大的问题。

　　2018年，马里奥特^{[5]马里奥特国际（Marriott International）是美国一家专门经营酒店的跨国公司。}的旅馆工人为了争取加薪，提出了“一份工作就够了！”（One Job Should Be Enough!）的口号，而在1997年的UPS快递司机罢工中，也针对相同的问题提出了类似的口号：“光靠兼职是不能让美国运转的！”（Part-Time America Won’t Work!）

　　但要记住：光靠正义的口号是不够的。你们还需要手段。在私有企业里，羞辱老板、为了公众利益而呼吁公众关注，只是辅助手段，让老板亏钱才是最主要的方法（参见第二章）。

　　你们应当想到，罢工会影响到顾客、学生、病人或邻居，你们能否减轻他们的负担呢？

　　2015年，米尔沃基市公车司机在罢工时，他们选了一个关键时刻施压——市里要举行长达11天的夏季音乐节，每天的交通量至少要增加20000人。但是，为了尽量减少给那些急于出行的支持者带来的麻烦，他们与教师工会和教会合作，由志愿者提供“团结出行”。

　　芝加哥和底特律的交响乐团成员在罢工期间举办了免费的公开音乐会，吸引支持者参加，并向支持者致谢。

　　在奥克兰，有七成学生要依靠学校提供的免费或减价食物。所以，在2019年的教师罢工期间，各个团结组织募捐了十七万美元，为参加纠察队的教师以及学生购买食物。通过电话银行和社交媒体上的筹款活动，筹得了大笔款项，所以学生也就不用越过纠察线去获取食物了。支持者们组织了夜间电话银行，志愿者可以通过电话报名参加纠察队和食物分发工作。

　　家长、退休教师、教会和社区团体还组织了“团结学校”。按照法律，学校雇员在罢工的时候，不能要求家长不带小孩来上学，但是家长可以告诉其他家长，而且他们就是这么做的。只有6%的学生来到学校，这就意味着这个学区每一天都在对州财政造成打击。

　　让社区成员充分发挥他们的创造力。不要包办一切事情——这不是盟友该做的事。与其散发事先做好的标志，不如与盟友一起开会，讨论制作标志，让他们设计出能够衷心拥护的口号。

　　盟友也许会认为，他们拥有更大的余地，可以发起一些大胆的行动。他们能不能组织一次快闪活动，占领总经理的办公室，或突袭他的家？他们能不能在纠察线上组织游击表演？能否找出总经理藏在多个度假胜地的房产，再将其揭露出来？能不能闯入给公司提供资金的银行，扰乱其业务？

　　这些行动大多是由工会会员自己进行的——但是，如果你们的盟友也能加入，就能把这些行动变得更好玩、更有效。

　　· 在罢工之前，尽早与盟友建立长期的、平等的关系。
　　· 邀请公众旁听谈判。
　　· 采纳社区的要求，并采取“为了公众利益而谈判”的做法。
　　· 在罢工期间，设法减轻罢工给社区造成的负担。
　　· 鼓励支持者参与设计行动策略。

　　· 参加纠察队。
　　· 在纠察线上或集会上发言。
　　· 对公司方面说，不跟这家公司做生意了。
　　· 劝说邻居和顾客加入你们的行动。
　　· 在草坪或窗户上张贴标语。
　　· 捐钱捐物。
　　· 提供场地和物资。大工会可以让小工会使用自己的会场，并出借复印机和洗手间。

　　我们往往会陷入这样的误区：对于盟友，我们只能看到顶层的大人物，却只把普通成员当作资源。但是，我们都不只有工人这一种身份。我们也是社区成员，我们也是家长，是宗教信徒，参加了各种各样的组织。

　　首先，应当调查会员的社会关系。询问他们参加了哪些运动队（少年队和成年队）、社区协会、教友会、家长—教师协会、活跃的宗教组织、民权组织，特别是家庭成员参加了哪些工会。然后基层会员就可以做以下工作：

　　· 与社区领袖进行一对一的面谈。
　　· 在社区集会或宗教集会上讨论工会的合同斗争。
　　· 参加各种联盟，询问别人需要什么帮助，把别人的要求上报工会。
　　· 发动会员参加其它工会或社区团体的活动。

　　组织者们在形容罢工的结束时，经常会说：“麻木了”、“累坏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迷惑不解”。他们都会说，临时协议的细节与他们原先的目标不一样，想要继续坚持斗争的人跟想要尽快复工的人关系很紧张。

　　一次强有力的罢工，将会产生一个强有力的结束。就谈判过程进行不间断的双向沟通、每天都在纠察线上组织会议、让每一个人都有活干、一种虽然不服管但却相互关照的文化——这一切都有助于增进信任、分享知识。

　　所以，从一开始，就要明确罢工的目标。如果目标太空泛（“会员人人平等”），肯定会让会员们对罢工的结果产生分歧：有人会认为，“咱们已经尽力了”；也有人会说，“操，真是糟透了”。

　　洛杉矶教师联合工会理事会委员吉利安·拉索姆指出，谈判小组受到的压力，使他们更倾向于保守。跟管理层进行长时间的谈判，会使他们的视野变得狭窄，看不到更多的可能性，而且这样做也非常消耗精力。

　　在谈判桌上，很难体会到纠察线上的团结精神。他们会产生某种责任感，觉得自己有责任让大家复工，这种感觉一天比一天强烈。谈判小组的想法，会跟大家的想法相差越来越大。

　　为了抵挡这种压力，民主进程是至关重要的。公开谈判（参见第十一章“让大量的群众旁听谈判”一节）是最强大的方法。这种方法可以让会员们知道，在谈判中都提出了哪些要求，管理层又是怎么应对的，这样一来，对于最后谈成的结果，大家都要分担责任。

　　在这里要给谈判代表提个小小的建议：时不时要休息一会。每次谈判会议的时间不宜过长，应当限定每次谈判会议的长度。一定要通过定期出版的快报，通过你们的合同行动小组，把谈判过程中发生的一切迅速传播出去，传到纠察线上，传到集会上。

　　要大胆地同会员们讨论你们对罢工造成的影响的看法，并询问他们的看法。要设法扩宽视野。不要故步自封。谈判代表可能会高估了管理层对抗罢工的能力。透明与会员参与，就是我们的力量。

　　芝加哥教师工会在结束2012年罢工时，工会的代表会议向工会领导提出了要求：不能把临时协议强行塞给会员们，而应该延长罢工，让会员们自行决定（参见第五章“要求进行民主表决”一节）。工会干部们同意了。

　　分会主席卡伦·路易斯（Karen Lewis）说：“我不会说这是开天辟地以来最棒的事情，也不会强迫会员们接受。我又不是搞营销的。我们的人能读会写，也能说会算。”

　　这个决定树立了一个很好的榜样，它让人们看到了罢工中的民主工会运动应该是什么样的。许多谈判团队总是急于宣布临时协议是工会的胜利，而且往往在复工之后才安排会员们就是否接受临时协议举行表决。

　　另一方面，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谈判团队是局内人，他们知道提出了哪些条件，管理层被逼得有多厉害，工会的哪些底线是不能越过的。反过来说，由于他们是局内人，所以他们对团结精神和工人力量的理解，就不如那些守在纠察线上的人那么清楚。

　　拉索姆说：“大家会对临时协议产生很多问题和疑惑，你得让大家慢慢消化。你得事先做好计划。我们罢工是要冒风险的，所以我们要决定什么时候复工。”

　　在这次罢工中，这些讨论正是在纠察线上进行的。在其它情况下，工会可以租个能够容纳全体会员的大礼堂，让大家开会讨论。

　　在罢工中的每一个方面，“咱们工会一直都是这么干的”都不是一个好借口。是不是应该先召开信息交流会，再另外开会，就是否批准临时协议举行表决？要不要把大家分成小组进行讨论？决定是否结束罢工的表决，应当用什么方式进行？是起立表决？还是不记名投票？还是网络投票？

　　显而易见，应当让全体会员看到临时协议的全文，还要标出有哪些地方发生了变化，还要加上一个诚实的摘要。

　　在分析临时协议的缺陷时，工会领导应当讲清楚，他们为什么没能争得会员们想要的成果。是不是因为有许多没有组建工会的竞争者愿意承接你们公司的业务？是不是因为财政缺口太大？如果从头开始，工会能不能采取另外一种做法？

　　另一方面，工会领导也应该讲清楚，会员们立下了大功——他们获得的一切成果，都是由会员们的行动和团结带来的。

　　要注意的是，你们能够坚持这么久，能够取得这样的胜果，都是因为团结。歌里唱得好：团结起来到永远。

　　芝加哥教师工会会员克莉丝汀·罗伯茨（Kristin Roberts）回忆说，2012年罢工结束后，她给每个同事都写了感谢信，还在复工第一天向所有同事赠送康乃馨，让同事们别在衣服上。

　　2016年，威讯公司的通信工人在击退了公司方面的每一次进攻之后，以大获全胜的姿态复工：他们穿着工会的T恤衫，高呼“一天比一天强大”，集体上班。

　　如果工会担心复工后遭到公司方面的打击报复，可以仿效食品工人的做法：他们邀请宗教领袖组成代表团，陪伴工人复工。

　　在没有达成临时协议的情况下复工，有时可能会有一些好处。2015年，戈兰搬家公司的卡车司机在罢工半年之后就是这么做的。成立了一个有利于工人的劳动理事会，并就公司的不当劳动行为进行谈判，得出了一个协议。

　　分会建议立即无条件复工。会员们应当在第二天早上6点上班。按照法律，公司必须允许所有人复工，并在五日内遣散所有工贼。

　　管理层原本以为，工人会夹着尾巴回来上班。但是，工会发出了明确的信息：当旺季来临时，工人就会再次罢工。

　　工人领袖警告说，由于没有谈成合同，所以，如果搬家工人因为自己受到不公正待遇而罢工，也是合法的。公司知道自己经不起折腾，就做出了让步，签署了合同。

　　关于罢工的体验，肯定会有许多私下的交谈——失去了工资，有意思的时刻，克服恐惧，赢得了哪些东西，没有赢得哪些东西。哪些办法有用，哪些办法没用，为什么有用，为什么没有，怎样才能继续加强工会的力量，这些都有很多经验教训等着大家总结和吸收。

　　应当安排时间，组织大家讨论这些问题。要专门召开会议，让会员们回想罢工中的点点滴滴，还要制定出保卫合同、赢得下一次斗争的计划。这样的会议不光要在工会会堂里举行，也要在上班时举行，让所有人都有机会参加。

　　2019年的Stop&Shop罢工结束后，食品业与商业联合工会举办了一个讲座，让罢工领袖给没有参加罢工的部门的会员代表讲课。

　　当然，管理层会散播对他们有利的说法，“罢工中没有赢家”。

　　通用电气公司的IUE—CWA201号分会退休主席杰夫·克罗斯比（Jeff Crosby）说：“每次罢工结束后，或是每次签订合同后，公司方面都会散播他们的说法。不只是公司会这样，那些对我们社会中的一切都抱着愤世嫉俗的想法的人也会这样。

　　“人们会想：‘政府烂透了，公司烂透了，政客们烂透了，工会烂透了，所以我们当然什么都得不到，因为我们烂透了。’而且，总是有人说：‘不管怎么说，人们只会做自己想做的事。’”

　　克罗斯比讲起了1969年的通用电气全国大罢工，那次罢工持续了101天：“普通会员会对你说，那次我们几乎什么都没得到。但是，那次罢工，使我们在后来的三十年里得到了比较好的协议——我们相信，公司不敢把我们逼得太狠，不然我们又要罢工了。”

　　在罢工中，工人能够亲身体会到自己的力量——但在复工之后，这种感觉就不一定会存在了。UFCW1459号分会的杰夫·琼斯（Jeff Jones）说，Stop&Shop的罢工结束后，“我们就不能装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若无其事地像往常那样工作了。”

　　为了准备罢工，你们建立了合同行动小组，定期举行会议，并通过逐步升级行动，培养了大家的信心和勇气，最终发动了一场斗争。不要让这一切消失。这个体制使你们赢得了一次胜利，你们在日常生活中依然需要它。

　　首先，你们要利用已有的体制去总结经验教训，去庆祝胜利，然后，再把集体的力量带到工厂里。把你们的合同行动小组变成常设的会员行动小组。你们还要保卫自己的合同。为了抵抗公司方面的打击报复，你们很可能还要进行更多的战斗。

　　在罢工的整个过程中，要留意有哪些人挺身而出，大家愿意听哪些人的话，哪些人站出来领导大家。然后注意观察这些人。

　　曾长期担任卡车司机工会705分会的工会代理的理查德·德·弗里斯说：“罢工中自然涌现出来的领导层能够延续下去，才是真正的成功。他们会改变自己同工会的关系，如果在职的干部没能吸收他们，他们就会参加某个核心小组。”

　　拉索姆也同意他的看法：“要制定计划，向那些挺身而出的人表示感谢，还要制定计划，同他们交谈，问问他们对于参加工会活动的看法。进行新一轮的一对一谈话。”

　　琼斯说：“你们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再也回不去。游戏规则全变了。公司会用不同的手段来进攻——我们也要对此做好准备。”

　　总结经验教训，寻找和培养新的领头人——组织工作就是这样周而复始。

　　· 要把目标说清楚，这样你们才能知道自己是否赢了。
　　· 不要让谈判代表受到孤立。
　　· 在批准临时协议之前，应当进行充分的准备。
　　· 罢工结束后，一定要把罢工体制维持下去，落实合同。
　　· 把罢工中涌现出来的新领头人吸收进来。

　　你们需要多少时间来做准备，取决于合同的有效期有多少年、你们的谈判队伍有多少人、你们的团体有多少经验。

　　但是，无论什么时候开始，都不会为时过早！一般来说，当你们刚刚谈好合同之后，你们可以庆祝一下，松口气——然后开始考虑下一次斗争。

　　无论你们是工会领导，还是正在推动犹豫不决的领导走向罢工的基层团体成员，这个时间线都能派上用场。

　　既然你们已经决定要发动罢工了，那么你们就得制定出一个能够赢得胜利的战略。你们应当提前一两年做准备，分析自己需要多大的力量，拥有哪些手段，并开始建设你们需要的组织。

　　分析敌我双方的力量（参见第二章）。
　　· 研究公司的财政情况。你们的老板的经济情况怎么样？罢工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 确认你们拥有哪些手段。你们能够关闭哪些部门？你们在哪里下手才能造成最重的打击？
　　· 分析客户与供货商，找出可供下手的其它弱点。
　　· 在什么时候发动罢工，才能造成最大的影响？设定一个最终时限，并按照这个时限来安排各项工作。
　　· 你们的罢工需要多大的规模？你们需要同时在多少个地方发动罢工？

　　在单位内部开展组织活动。
　　· 给你们的工作单位画一张地图。分析你们的工会在哪些地方力量大，哪些地方力量小。
　　· 找出单位里的领头人，劝说他们加入合同行动小组，合同行动小组与全体会员的比例最好达到1:10（参见第十章）。
　　· 发动小规模的斗争和集体申诉，测试你们的网络，加强会员们的信心（参见第九章）。
　　· 选出一个能够代表全体会员的谈判团队（参见第一章）。
　　· 就合同谈判进行问卷调查，并草拟出具体的要求（参见第十一章“让大家一同制定要求”一节）。

　　寻找盟友（参见第十二章）。
　　· 联系社区领袖、其它工会、教会和政客。支持他们的运动。寻找共同的议题。
　　· 绘制一张地图，标出工会会员与社区的各种关系。
　　· 找出能够获得公众响应的斗争议题（参见第十二章“正确地选择要求”一节）。

开始跟别人讨论，为什么你们需要罢工。向同事们解释清楚。问大家有什么问题，有哪些担心的。

建立罢工基金。你们可能需要举行募捐活动，或是征收特殊会费。想方设法节省开支，还完信用卡的账单。

　　在发动罢工之前，至少要提前几个月时间，举办一场盛大的活动，“公开宣布罢工”，让你们的斗争大白于天下，给会员们打气鼓劲。这样的活动可以是：

　　· 一次新闻发布会
　　· 一次合同行动小组会议或全体会员大会
　　· 集体向老板递交请愿书，表明工会的最重要的要求赢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

　　你们应当逐步提升斗争的烈度，这样才能让会员们和老板看见，罢工就像一列几里外的火车，正在缓缓逼近。在罢工即将开始的时候，谁也不会怀疑你们必将发动罢工，而老板就有不少退让的理由了。

让广大会员充分参加谈判，并让谈判过程透明化（参见第十一章“让大量的群众旁听谈判”一节）。

让同事们和社区盟友参加一连串的不断升级的行动（参见第九章）。

联系当地媒体，说出你们的看法，并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好准备。

　　准备运用你们的手段（参见第二章）。
　　· 会员们拒绝加班，不让管理层增加库存。
　　· 对会员们进行培训，让他们辨认和记录管理层的不当劳动行为（参见第七章“利用‘不当劳动行为’”一节）。
　　· 工人们应当继续存钱，为长期斗争做好准备。
　　· 列出供货商和客户的详细名单。

　　在罢工前的几星期里，你们应当把你们分析过的各种手段，变成可行的计划。你们还需要计划，为会员们排忧解难，争取会员家属与社区的支持。

成立罢工总部，总部应设在主要的罢工地点附近，并配备电话、网络，储备物资，还要有一台复印机。

分配任务。你们应当：
　　· 在每个罢工地点任命一名纠察队长。让纠察队长制定纠察时间表，协调每个纠察队员的任务，并把纠察队员部署到各个阵地上，还要记录纠察队员的出勤情况，并与罢工总部和每个纠察队员保持联系。
　　· 成立一个媒体联络委员会，负责同记者交谈、发布新闻稿、举行新闻发布会。（但是，每一个会员都应当熟知工会的各项要求，并随时能够介绍自己的看法。）
　　· 成立一个罢工快报委员会，准备立即开工。
　　· 让一些人负责同警方沟通。
　　· 让律师随时待命。最好是找那些曾经成功地为罢工辩护的人来当律师。
　　· 成立一个罢工基金委员会，让可靠的会员来领导，负责发放罢工补助和筹措保释金。
　　· 成立一个粮食委员会，负责募捐粮食，并通过食品银行或公共食堂发放粮食。
　　· 成立一个家庭支援委员会，发动会员的家属参加罢工。
　　· 成立一个联络与筹款委员会，负责向其它工会、社区、宗教团体、社区团体和公众求援。
　　· 把最有活力的会员组成机动队，负责跟踪工贼、增援纠察线、处理各种困难问题。

制定纠察战略。罢工的关键，就是要把原本正常开展的业务给停下来，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得依靠纠察队。纠察队也是罢工的“脸面”。你们要想清楚，自己要达成什么目的，自己又拥有多大的能力，然后再制定计划。

　　· 你们要怎么做，才能对业务造成最大的打击？
　　· 你们需要在多少个地点/入口部署纠察队？封锁哪些地方能够造成最大的打击？
　　· 你们具体要在哪里部署纠察队——是在人行道上，还是在老板的房产周围？如果是在人行道上，那么你们可以享有宪法规定的一些言论自由，但是这样一来，你们拦阻人员或车辆进出的行为，就有可能遭到警方禁止。纠察队可能需要申请批准，或是不停地移动，不断地违反禁令。
　　· 你们是否需要阻止人们进出工作单位？如果需要，要禁止哪些人出入？要怎么做？封堵建筑物的入口，这种做法在大多数地方都是违法的，所以你们必须想好怎么跟警方打交道，要采取哪些法律行动。
　　· 你们是不是打算封锁交通？如果是的话，你们打算怎么做？
　　· 按照法律的规定，纠察队员能够做哪些事情？哪些不能做？这些都要教给纠察队员。
　　· 如果你们接到禁止令，限制了你们的纠察任务，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办？
　　· 在一天当中，哪些时间段是最重要的？在这些时间段，你们打算如何分配人手？
　　· 你们打算怎样开展公关活动？
　　· 为了让纠察队能够运转下去，你们需要哪些补给？
　　· 纠察队员的厕所和停车问题怎么解决？可以考虑借用友好的旅馆、教堂或其它工会的设施。
　　· 你们要进行长时间的不间断纠察吗？还是说，你们打算在早上进行纠察，在下午举行游行或集会？

制定跟工贼（替补工人）打交道的计划。计划当中应当包括：
　　· 为罢工做宣传，让所有人都知道罢工的目的。
　　· 在纠察线上部署大量的纠察队员。
　　· 找出公司招募工贼的途径，查清工贼上工的时间。
　　· 干扰招募工作的活动。
　　· 对提供工贼的职业介绍所进行调查（这可能会侵犯它们的权利）。
　　· 劝说工贼离开。
　　· 如果工贼不会说英语，就用他们的语言劝说他们。
　　· 停止交货。
　　· 阻止管理人员穿越纠察线。

建立一个联络体系。在罢工中，觉得自己两眼一抹黑，一点也得不到其它地方的消息，这是最让人难受的事。
　　· 你们应当办一份罢工快报，报道每一天的进展，并通过电子邮件，传达给每一个纠察队员。
　　· 制作电话通讯录，发给每个纠察队长。
　　· 建立脸书群组、社交媒体话题或是网站，让会员们交流图片、视频和新闻。
　　· 有些工会会使用短信群发，向全体会员迅速发送短信。

举行罢工筹备会议，让全体会员参加，在会上要审阅各种计划，讨论自己拥有哪些法定权利，并举行工作会议，制作纠察队标志，或是筹备其它补给。

让盟友知道，他们也能帮上忙。
　　· 要求当地卡车司机分会和县劳工委员会尊重你们的纠察线。
　　· 邀请其它工会和社区团体参加纠察队，分享场地或补给，与记者交谈，以及给艰苦补助基金捐款。
　　· 考虑一下，让那些地位特殊的、或是特别有名的盟友，比如宗教界人士或政客发挥特别的作用——或者是让那些特别亲密的、愿意承担额外风险的盟友来干这些事。

频繁地举行全体会员大会，包括：
　　· 育儿会议或儿童会议。
　　· 就下列事项做汇报：谈判进展；罢工对生产、利润以及老板的士气造成的打击；筹款与开支；得到了哪些支援。
　　· 娱乐。
　　· 来自支持者的团结问候。
　　· 最重要的是，对罢工的进展和谈判的现状进行公开讨论。

保持纠察线上的士气，可以考虑下列方法：烧烤、游行、唱歌、跳舞、制作大型气球、好玩的标志等。

让老板疲于奔命。纠察队员不用每次都守在同一个地方。如果老板想让工贼或货物走另一个门，那就守住那里！

你们工会有没有需要关注的连带目标？想一想，你们公司的货物有哪些经销商？你们老板还有没有子公司？你们老板跟哪些客户、银行、地主、股东、政客或其它盟友有关系？你们的经理和股东还有哪些业务和房产？如果工会通过研究发现，这些人过去有过违法行为，那么你们就可以弄出极具煽动性的传单和横幅，比如“共和银行是犯罪企业”。你们可以做一只耗子形状的气球。但要注意，对于“连带”纠察行动，法律是有限制的；请参见第七章“连带目标”一节。

如果工贼企图把工作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做，就要派出大群纠察队员（“机动队”）盯紧他们，在威讯罢工中，罢工工人就是这么做的（参见第九章“机动纠察队”一节）；当重要目标出席重大活动时，比如鼓动大会或政治筹款会议时，也可以派机动队去搅局。

　　罢工带来的压力，会使领导层和会员群众中间产生裂痕。会员们会在各种问题上产生分歧：如何把罢工进行下去，合同应当提供哪些条件，什么时候结束罢工，等等。大家势必会经历围绕着战略和原则而进行的紧张斗争，如果大家相互信任，团结友爱，那么就能获得比较好的结果。

结束罢工的协议当中应当包含豁免条款，让老板保证不会对任何人在参加纠察行动期间的违规行为进行追究。资方应当撤回一切起诉。

达成临时协议后，应当让会员们充分了解临时协议的内容，再就是否批准临时协议进行表决，在表决之前，要给予会员们充足的时间，让他们进行讨论（参见第十三章“通过民主方式来批准决定”一节）。

复工的时候，大家要一起去上班。要把复工变成强有力的集体行动。

在结束合同斗争时，千万不要忘记三件事：总结、庆祝与准备——不管斗争是赢了还是输了。然后，继续建设你们的组织，准备迎接下一次合同斗争。

　　· 纠察队标志
　　· 向路人散发的传单
　　· 口哨、鼓、喇叭、口号单
　　· 签到表和写字夹板
　　· 纠察队长、律师、媒体和其它重要联络人的通讯录
　　· 手提式扩音器，可能的话，还要准备便携式音响设备
　　· 音乐，现场演奏的或事先录制的都可以
　　· 摄像机和其它录像设备
　　· 急救箱
　　· 如果你们要封锁交通的话，还要准备反光安全背心
　　· 根据当时的气象条件，准备相应的衣物——可能需要雨披、火桶、冷气或遮凉棚

　　开个会，让大家开动脑筋，想出一些又好记又恰当的口号。好的口号有一些要点：

　　· 你们需要想出六七个口号，这样大家才不容易腻。
　　· 要有一些新颖、别致的内容。可以把你们的头号敌人的名字加进去。
　　· 口号要编得有趣、好玩。俄勒冈州的几百名州政府工作人员举行游行，穿过建筑物，并且高喊：“陷入了僵局？去他的吧！”（Impasse? My ass!）不过你们得考虑到你们团体的口味。如果口号比较粗鲁，大家会不会喜欢？
　　· 你们的口号，应当与你们想要传达的讯息相符，因为口号很可能会出现在第二天的报纸上。
　　· 口号应当简单又上口，要让人脱口而出。
　　· 口号可以编成一应一和或一问一答的形式，洛杉矶教师有一句口号就是这样的：“到处都有人说，洛杉矶联合学区没钱了。不是说有很多储备金吗？那些都是我们的孩子应得的！”你们在口号单上，可以把给领头人喊的口号印成粗体，其他人喊的口号就用普通字体。
　　· 你们可以给口号配上一些出名的曲调，比如可以把“We Will Rock You”（《我们要让你们摇滚起来》）改成“We are, we are union！”（“我们就是工会！”），也可以改成“我们就是____”（空格里可以填上你们工会的名字，或是你们的工种或产业）。
　　· 如果你们会玩的话，可以改变一下口号的节奏。比方说：“我们要打——退——老板的进攻，我们要打退打退——老板的进攻”，这样可以让纠察队员跟着节奏跳起舞来。
　　· 让一小批人来实地测试你们的口号。如果大家觉得喊不下去的话，就修改措辞。

　　在纠察线上传递口号表。如果新人有较好的韵律感，又愿意大声叫喊的话，就应该鼓励他们带头喊口号。

　　纠察队员绝对不能用种族主义脏话骂人。问题并不在于管理人员或工贼是不是移民，或者属于哪个种族或民族，而在于他/她是工贼。

感谢 工人自习室 提供中译本及允许转载

本书原名How to Strike and Win: A Labor Notes Guide